再者,馮三姑娘一手精妙絕倫的易容術,世間罕有。日後或許能派上大用場。這等人才,肯主動投誠,不收下簡直對不住主子。
楊公公壓低聲音,将今日出府之行道來。
燕王聽着,來了興緻:“哦?那個馮三姑娘,真有你說的那麽厲害?”
楊公公低聲道:“奴才絕不妄言!”
“馮三姑娘不但易容術精妙,在短短片刻裏,便能将奴才的聲音學得一般無二。連奴才自己聽着,都分不出真假。”
“殿下的麾下密探是不少,有這等能耐的卻沒有。”
“如果殿下肯接納,日後馮三姑娘必能成爲殿下的神兵利器。”
楊公公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馮三姑娘出身富貴,不缺金銀。唯一想要的,是爲親爹馮綸報仇雪恨。她一人之力,絕無可能。”
“她想借殿下之力,除掉曹振。”
馮綸!
曹振!
燕王目光一閃,嘴角邊閃過一絲冷笑:“三年前,鹽商魏其道的狀紙通過曹振之手,呈到了父皇手中。父皇大怒,令馮綸進京問審。結果,馮綸半路慘死匪盜之手。”
“這樁命案,原本該由刑部接手。父皇卻命薛凜親自前去。短短幾日就抓住盜匪,破了命案。”
“其中疑點重重,有心人都能窺出不對勁。”
“原來是曹振動的手。”
燕王執掌刑部,掌管大齊重案刑名牢獄。馮綸這一樁命案,原本該由刑部審查。半路被錦衣衛指揮使薛凜接了手,本身就不合理。之後結案的速度,更是快得驚人。
馮侍郎甘做縮頭烏龜,沒有爲親兒子鳴冤的意思。他這個燕王,整日忙碌當差,自然沒那個追根問底開罪人的興緻。很快将此事抛在腦後。
今日楊公公一提,燕王記憶瞬間回籠。
燕王說完這番話,沉吟了起來。
曹家全力支持漢王,燕王早看曹家不順眼了。隻是曹家根大葉深,以燕王現在的能耐,想除了曹家,顯然不太可能。
一個馮少君,值不值得他和曹家翻臉?
“殿下,馮三姑娘知道鏟除曹振不是易事。”楊公公壓低聲音:“她對奴才說,願爲殿下效力。”
“待殿下做了儲君,他日問鼎天下坐了龍椅,再報仇不遲。”
等燕王做了太子,登基爲帝,那時候想将曹振捏扁搓圓就簡單多了。
這個馮三姑娘,果然伶俐懂事。
燕王滿意地點點頭:“既這樣,先收下她再說。”
楊公公暗暗松口氣,笑着應道:“是,奴才過幾日就打發人去馮府,先安一安馮三姑娘的心。”
燕王斜睨楊公公一眼,笑着調侃:“馮三姑娘送了你多少銀子,你這般替她說話。”
楊公公八歲淨身進宮,十歲就到了燕王身邊伺候。一伺候就是二十八年。主仆兩個私下裏說話,并不拘謹。
燕王這般打趣,楊公公也沒跪地請罪,隻陪笑道:“奴才無兒無女,也沒什麽惡習,就這麽一點嗜好。讓主子見笑了。”
燕王啞然失笑:“你這殺才,竟和主子兜起圈子來了。可見這銀子定然不少!”
得,主子這般追問,不說是不行了。
楊公公咳嗽一聲:“馮三姑娘送了奴才五萬兩銀子!”
燕王身爲皇子,有千傾皇莊,有巨商羅家奉上的五成家業,有各地官員和富商的孝敬。私下豢養的幾百密探,每年要耗費數十萬兩銀子。
這五萬兩銀子,還不至于讓燕王眼熱。不過,也着實不算少了。
燕王哈哈一笑:“你收了一個厲害高手,又賺了筆銀子。倒是一舉兩得。”
楊公公咧嘴一笑:“可見奴才有福氣,這輩子跟對了主子。”
這記馬屁,拍得燕王通身舒暢。
正事說完,楊公公整理被褥,伺候主子上榻。随口說了一句:“殿下,還有五日,就是錦衣衛大比。今年,殿下可得好生選一些親兵。”
在大齊朝,有資格用錦衣衛做親兵的,隻有五個。除了隆安帝,就是秦王燕王趙王漢王。連皇孫們,也沒這等資格。
錦衣衛皆是世襲,家世清白,自小習武,且對皇室忠誠。
放在身邊是親兵,調理幾年,以後可以派出去領兵打仗。也因此,每年的錦衣大比,幾位皇子都少不得你争我鬥“搶”人。
燕王随意唔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麽,眉頭擰了一擰。
楊公公簡直是燕王肚裏的蛔蟲,燕王殿下眉頭一動,他就猜到了燕王的心思。
“奴才記得,沈榮的遺腹子,今年十五歲,也到了參加錦衣大比的年齡。”楊公公輕聲說着,爲主子蓋好被褥:“殿下可要奴才留意一二?”
沈榮……
燕王的腦海中,閃過一張俊朗英武的青年男子臉孔。
塵封在心底的不愉快回憶,驟然襲上心頭。
燕王的目中閃過陰霾,面色沉了下來。
楊公公沒有再出聲,彎腰站在床榻邊,等待主子的吩咐。
不知過了多久,燕王終于呼出一口氣,低聲吩咐:“暗中留意,别讓人察覺。”
楊公公低聲應是。轉身去吹滅燭火,然後輕手輕腳地關上門,退了出去。
屋子裏沒了燭火,卻不是黑暗一片。窗外熹微星光,透過窗棂,悄悄探了進來。燕王在床榻上瞪着眼,久久沒有睡意。
翻了個身,閉上眼,還是睡不着。
燕王惱怒地低罵一句,逼着自己入睡。
……
這一夜,燕王輾轉難眠,直至四更才勉強睡着。
隔日晨起,燕王的面色自然不太好看。
伺候更衣梳洗的幾個内侍,見主子面色陰沉,一個個不由得縮緊了脖子,手下動作又輕又利索。
秦王殿下好男風,府中養了好些個俊俏少年。
趙王殿下性情暴戾,趙王府每年都要擡出幾具内侍宮人屍首。
漢王殿下年紀輕輕,卻有個喜歡人婦的惡習。
相比起這三位皇子,潔身自好當差勤勉的燕王殿下,堪稱聖人了。
不過,燕王殿下一旦動怒,也夠奴才們受的。
就連楊公公,也格外小心了幾分。
直至燕王妃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