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公心裏滿意,将另兩個當差做事的内侍叫了過來。
那兩個内侍,都在二十餘歲。一個皮膚白淨,臉上長了幾顆麻子。另一個皮膚略黑些,相貌還算俊俏。
“這是小喜,以後和你們一起當差。”
趙公公說道:“書房裏的規矩和忌諱,你們都是知道的,咱家也不必多說。總之,都把皮繃得緊一點。不然,差事做得不妥當,被杖斃了,裹張草席扔去亂葬崗,,可怪不得咱家沒提醒。”
内侍們低着頭應了。
趙公公吩咐過後,便出去了。
那兩個内侍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放慢了動作。老人欺負新人,是司空見慣的事。在哪兒都不稀奇。
“小喜”也很自覺,一聲不吭地低頭做事。
兩個内侍把大半事情都留給了“小喜”,他們兩個倒是輕松了不少。
等秦王一露面,内侍們就得立刻退下,免得礙了主子的眼。
三人一同去小飯堂裏吃午飯。兩個内侍坐一處,“小喜”被晾在一旁,坐在角落裏,默默一個人吃飯。
一個人影匆匆邁步進來,坐在“小喜”的對面,神色間流露出焦慮急切:“小喜,你真進書房裏當差了?”
這個人,正是小祿。也算“小喜”唯一的朋友了。
貓狗養久了,都會生出感情。人與人之間,更是如此。身爲密探内應,在當差時和人結交來往,亦是忌諱之事,這樣會使得露破綻的機會大大增加。
小祿剃頭擔子一頭熱,馮少君一直未曾真正回應過。
此時,小祿滿心憂慮,目中滿是關切。馮少君縱是鐵石心腸,也不由得動了一動,暗暗歎息,口中應道:“是,我今日已經去當差了。”
小祿急得想搓手頓腳,顧慮着身畔還有人,勉強忍下了。
待馮少君吃完午飯回屋休息,小祿立刻跟進了屋子裏。門一關,說話就直接多了:“你是不是傻啊你!”
“前兩日剛擡了一個出去。你又不是沒瞧見。大家夥一個個躲還來不及,就你傻乎乎的。”
抱怨了一通,又覺得不對:“等等,院子裏二十多個人,怎麽偏偏就點了你進書房?”
馮少君擡眼:“是我主動去找趙公公,送了厚禮。”
小祿:“……”
小祿吃驚地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馮少君淡淡道:“你沒聽錯,我是想進書房。我們做内侍的,無父無母無妻無兒,就剩賤命一條,伺候主子。”
“我不甘心永遠做粗活,我想進書房裏當差,在主子面前多露一露臉。說不定,日後也能搏個好前程,以後像趙公公一樣,做主子的近身内侍。”
小祿:“……”
這還是那個整日低頭悶不吭聲的小喜嗎?
說好的一起混日子呢?
馮少君無需刻意繃起臉,很自然地流露出淡漠疏離:“道不同不相爲謀。你看不慣,以後就别來找我了。”
小祿氣得臉都白了:“好啊,你還沒發達,倒先嫌棄我了。行,我這就走,以後見了你繞道走。”
說完,氣沖沖地離去。門闆重重地撞在門上,發出咚地一聲悶響。
馮少君沒什麽遺憾,反而松了口氣。
接下來一連數日,小祿果然沒再來過。她的耳根清淨了不少,一心當差。書房裏的活大半都落在她的身上。
那兩個内侍眼見着不必着急欺負新人就這般乖巧,心裏都很滿意。
便是趙公公,也看“小喜”頗爲順眼,偶爾忙起來,還會張口打發“小喜”跑個腿傳個話之類。
小祿見了春風得意的“小喜”,撇撇嘴,來了一句:“小喜公公如今可算是抖起來了。以後還請小喜公公提攜一二。”
“小喜”眉頭未動:“好說好說。”
氣得小祿翻個白眼,氣呼呼地離去。
至于秦王,壓根就沒留意書房裏多了一張新臉孔。
秦王時常召幕僚議事,内侍一律不準靠近。内侍們打掃書房,得趁着主子不在的時候,不得在秦王面前晃悠。
“小喜”生得貌不出衆,大多時候半垂着頭,着實不打眼。
到了休沐日,“小喜”照例早早出了秦王府。
守後門的内侍,掂了掂手中的碎銀子,忍不住嘀咕一句:“這個小喜,是不是在府外有了相好。每個月休沐都往外跑。”
内侍們去逛青樓畫舫不稀奇,在外養着相好的,也是常有的事。這個小喜,看着沉默寡言的,原來是個悶騷的主。
算了,這等事和他沒關系。反正小喜出一回後門,就得給一回銀子。
……
馮少君扮作丫鬟模樣,悄悄進了崔宅。
燕王監國理政,每日要進宮。楊公公也随着燕王進了宮。她去刑部,隻會撲個空,索性回了崔宅。
沈祐想見她,自然會想法子來崔宅。
等了半個時辰,沈祐果然來了。
雅潔安靜的閨房裏,一雙少年男女緊緊相擁。
“祐表哥。”尋常的三個字,自舌尖溢出,透着纏綿。
沈祐低低應一聲:“少君表妹。”
纖柔的小手在他胸膛上摩挲:“你有沒有想我?”
“嗯。”
“你在敷衍我。”一雙盈盈美目哀戚地看過來:“你是不是從未惦記過我?”
沈祐拿她沒法子,隻得張口多說幾個字:“白天沒空,晚上一直想你。”
這還差不多。
馮少君抿唇一笑,擡頭在他唇邊輕輕一吻。沒來得及挪開,就被灼熱的唇覆住。直至兩人都喘不過氣了,才稍稍分開。
兩人各自忙碌當差,其實沒多少空閑。正如沈祐說的那樣,白天沒空,唯有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放任自己陷入相思。
“半個多月前,燕王殿下去探望秦王。”沈祐似随口說道:“我也随殿下去了秦王府。在書房裏,見到了一個小内侍。”
“那個内侍,相貌尋常,個頭和你差不多。”
馮少君目中閃過笑意,若無其事地應道:“這倒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