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少君擡起頭,和他四目相對。看着沈祐眼底的熱切和喜悅,馮少君心裏熱流湧動,輕聲笑道:“嗯,我想好了。”
和别人催促無關。
是她自己願意生孩子了。
“這兩年多來,嬸娘私下催過多次,”馮少君輕聲道:“我每次都左顧言它擋了過去。義父問過幾回。我也沒放在心上。”
“如今太子殿下東宮位置安穩。秦王也好,漢王也罷,都撼動不了太子之位。我也勉強算是事業有成,應該考慮懷孕生子了。”
“大夫曾說過,一直服用避子湯,對身體不太好。我們夫妻分别半年,我也停了半年的避子湯,現在準備有孕正好。”
“不過,懷孕這等事,也得看緣分。有人兩三個月就有喜,有人一年半載沒動靜。我停了避子湯,未必立刻就有。你可别心急。”
沈祐心裏歡喜地快要爆炸了,猛地将馮少君抱起,轉了幾圈。
馮少君好氣又好笑,用手捶了捶沈祐的肩膀:“我頭都被你轉暈了。”
沈祐咧嘴,将馮少君放了下來,笑得傻裏傻氣。
馮少君看着沈祐那副傻乎乎的模樣,不由得也笑了起來,伸手捏了捏沈祐的俊臉:“瞧你高興的樣子。原來你一直說不想要孩子,都是哄我的。”
沈祐根本止不住上揚的嘴角:“這倒不是。”
“之前,我也是真心的。我做着東宮親衛,天天當差。還時常被太子殿下派出去打仗,一走就是幾個月不見蹤影。這樣的情形下,你要是懷了身孕,我哪裏放心得下。”
“今日回沈府,被嬸娘念叨一通。又抱了晉哥兒和妙姐兒,不知怎麽,我忽然就覺得有個孩子也很好。”
“融合了你我的骨血,像你又像我。”
沈祐以前所未有的溫柔凝望着馮少君……的小腹,仿佛下一刻那裏就能皮球一般鼓起來生出孩子一般。
馮少君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溫軟。
她依偎進沈祐的胸膛:“嬸娘一張口,就說生五六個最好。我可生不了這麽多,生一個就行。最多兩個。”
沈祐眼裏盛滿笑意,聲音柔和得不可思議:“好,聽你的。”
小夫妻兩個繼續一同傻樂,繼續說傻話。
“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都喜歡。兒子像你,聰慧機靈。生女兒也要像你,狡黠可愛。”
馮少君被逗樂了:“做親爹的,都盼着孩子像自己。你倒好,怎麽希望孩子都像我這個親娘。像你不好麽?”
沈祐低聲道:“我性情孤僻陰沉,不喜說話,也不讨人喜歡。孩子别像我,都像你才好。”
馮少君不樂意了:“誰說你不好了。我覺得你好得很。”
沈祐眼裏閃過笑意:“你不用哄我。我自己什麽樣子,我自己最清楚。當差幾年,三哥和同僚相處得極好,好友少說也有二三十個。喊人喝酒,一招呼能叫來幾桌。”
“而我,除了和方鵬熟悉一些,最親近的人依舊是三哥。”
“不是我不樂意交朋友,也不是别人嫉妒我。是因爲我性情孤僻,和人親近不起來。”
馮少君想了想說道:“那我還不如你。你還有沈嘉這個堂兄。我最親近熟悉的,隻有義父了。”
沈祐被逗得笑了起來:“這怎麽能一樣。你易容裝扮成馮公公,平日得和内侍們保持距離。暗中當差,更得慎之又慎,本就該和所有人保持距離。”
馮少君主動放棄了身爲普通女子的生活。爲了守住秘密,不得不和所有人疏遠。
而他,是天生的不讨喜。
馮少君有些心疼自己的夫婿,伸手摟住了他:“反正,我就覺得你最好。”
……
……
……
又是一日過去。
夫妻兩個攜着手,在園子裏四處閑轉。兩天沒出屋子了,此時慢悠悠地走着,曬一曬陽光嗅一嗅花香,頗爲惬意。
走到涼亭外的秋千旁,沈祐忽地笑了:“你來坐秋千架上,我替你推。”
馮少君也笑了,坐到了秋千上。
沈祐略一用力,秋千慢悠悠地飄蕩起來,馮少君衣角飄飛,嬌軟地喊着:“祐表哥,快一點嘛!”
這一幕,和四年前何其相似。
那時,他滿心地不情願,敷衍了事。馮少君言語捉弄他,他也沒聽出什麽不對勁。現在聽到這幾個字,他全身熱血湧動,眼底火焰暗暗燃燒。
馮少君看他一眼,吃吃笑了起來。
小夫妻間的親昵,不足爲外人道也。
待秋千停下來,沈祐也坐了上去。不大的秋千架,兩人也不嫌擁擠,頭靠頭低語閑話。
又過兩日,夫妻兩個才一同去沈府。
大馮氏笑着嗔馮少君:“你呀,整日待在宅子裏,也不嫌悶。讓你來沈府走動,三催四請你才來一回。”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大馮氏隔三差五就打發人來崔宅。吉祥這個“冒牌貨”到底心虛,唯恐被窺出破綻,三回裏最多敢應一回。
好在馮少君休沐了,也會回沈府。算起來,一個月去沈府兩回。就這,大馮氏還嫌少哪!
馮少君乖乖被數落,并不狡辯。
大馮氏絮叨幾句,也就住了嘴。老生常談地催了起來:“少君,你嫁給四郎也有兩年多了。一直沒有身孕。我這個做嬸娘的,也替你們着急。”
以前一提這個話題,馮少君就裝傻充愣,要麽左顧言它。今日卻未回避,面上露出些無奈和焦灼:“嬸娘說的是。我心裏也急得很哪!”
大馮氏一見馮少君這副頹唐模樣,又心疼起來,反過來安慰馮少君:“子女一事,要看緣分。機緣到了,很快就有了。你也别太着急。”
妙姐兒邁着小腿過來了,嬌氣地喊一聲四嬸娘。
馮少君笑着應一聲,将妙姐兒抱在腿上。過了片刻,腿上忽然一熱,裙擺濕了一片。
馮少君哭笑不得。
雷小雪怪不好意思,忙将妙姐兒抱走換衣服。
大馮氏卻是眉開眼笑:“這可是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