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心裏沉甸甸的不是滋味,不敢再多說,伸手扶起曹太後。
曹太後很少出慈甯宮。此時滿心惦記着隆安帝,也沒心情擺什麽太後儀仗。随意點了幾個宮人随行伺候,坐着鳳攆去了太和殿。
太和殿外的天子親衛,見了曹太後,立刻跪了一地。
這一回,是無人敢攔了。
内侍飛跑着去通傳。很快,王公公便迎了出來。
隆安帝身邊有幾個得用的内侍,除了沈公公,就是這個王公公得臉。沈公公昨夜自己掌嘴,臉都被扇腫了。白日不宜露面,敷了上好的傷藥躲回自己的住處。前來迎曹太後的,就是王公公了。
“太後娘娘怎麽忽然來太和殿了。”王公公殷勤地行禮,圓盤一樣的白胖臉上滿是笑意:“皇上昨夜沒睡好,現在還在安寝。奴才伺候太後娘娘先回慈甯宮歇着吧!”
曹太後沒心情理會王公公:“哀家現在就要見皇上。”
王公公不敢攔也攔不住,眼睜睜看着曹太後邁步進了太和殿,心裏不由得暗暗叫苦。硬着頭皮追了上去。
别看曹太後年過八旬老眼昏花,進了太和殿健步如飛,很快就到了天子寝室外。
“開門!”曹太後一聲令下,守門的内侍也隻得開門。
曹太後快步進了寝室,到了床榻邊。床榻上的隆安帝,面色慘淡,面如白紙。
一見隆安帝此時的模樣,曹太後頓時心如刀割,老淚縱橫:“我的兒啊!那個該殺千刀的混賬,怎麽将你氣成了這樣!”
隆安帝心血沸騰,一夜沒睡。到現在頭腦還在嗡嗡作響。曹太後的哭聲傳進耳中,他的頭越發疼了。
“母後!”隆安帝打起精神安撫一把年歲的曹太後:“朕沒什麽要緊。就是昨夜被孽子氣得不輕。那個曹瑜,朕已經打發她上路了。落梅宮裏的宮人,也都處置了。”
曹太後擦了一把老淚:“那個曹瑜,死不足惜。打發人去曹家送個喪信也就是了。皇上,你可得保重龍體啊!”
頓了頓,又歎道:“哀家知道皇上心中惱恨。隻是,家醜不能外揚。這等醜事發生在天家,就更不能宣揚了。不然,天家體面何存!”
到底還是委婉地給漢王求了情。
淫~亂後宮是死罪。隆安帝不會處死漢王,不過,一怒之下可以廢了漢王的皇子之位。或是直接将漢王圈禁流放。
既要隐瞞這樁醜事,就不能過分嚴懲漢王了。至少明面上得留漢王幾分體面。
隆安帝目光晦暗不明,聲音裏透出幾分怒意:“那個孽障!朕平日最疼他,他除了一張臉能瞧,實則眼高手低,就是個繡花枕頭。别說太子,就是比起趙王也遠遠不及。”
“朕将戶部交給他。他整日縱情酒色,對戶部差事根本不上心。戶部前年出了那麽大的差錯,朕也沒舍得責罰他。”
“他倒好,不思朕對他的厚愛,倒勾~搭起朕的女人來了!天底下美人多的是,他非和瑜美人糾纏不清,還弄出野種來了!”
什麽?
瑜美人連孽種都懷上了?
曹太後也被驚住了,猛地抓住隆安帝的胳膊:“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隆安帝按捺住心頭的火氣,低聲安撫憤怒的曹太後:“知道的人寥寥無幾,都是朕的心腹。母後就不用爲朕操心了。”
曹太後也不問隆安帝要怎麽處置漢王,隻反複地念叨:“不管如何,皇上都要保重龍體。可别被氣出個好歹來。”
隆安帝點點頭:“朕能撐得住。”
就在此時,王公公邁步來禀報:“啓禀皇上,太子殿下和太孫殿下在外求見。”
隆安帝此時沒心情見任何人:“讓他們回去!就說朕身子不适,要靜養幾日。沒朕的宣召,誰都不準進太和殿。”
……
太子和朱昀父子,沒能面聖,隻得回了東宮。
進了書房,朱昀才低聲道:“父王,皇祖父昨天白日還好好的,怎麽一夜過來,就龍體不适了?”
“還有,昨夜曹貴妃忽然去太和殿,結果沒能見到皇祖父,就被攆了回去。落梅宮外都是錦衣衛。到底是出什麽事了?”
太子瞥了一臉疑惑的朱昀一眼,淡淡道:“你皇祖父不願任何人知道的事,你别追根問底。”
朱昀:“……”
所以,父王心裏也都清楚,就是不肯告訴他是吧!
說不定,這背後還有父王推波助瀾……
朱昀心裏嘀咕着,口中卻沒多問,低聲應了。
身在皇家,生來就是皇孫,在上書房讀書多年。朱昀接受的是最正統的皇家教育,心思缜密,說話行事遠比同齡人謹慎得多。
他知道父王麾下有數量龐大的暗衛密探。
不過,父王在他面前不提,他也不問就是了。
太子三言兩語,将朱昀打發了出去。書房裏安靜下來,楊公公才湊上前來,低聲禀報了數句。
太子目中閃過滿意:“馮三兒此次又立了大功!”
真是一把神兵利器啊!
楊公公窺着太子的面色,低聲笑道:“奴才鬥膽,替三兒說幾句話。三兒有這等能耐本事,待在内宅裏着實可惜了。就像明珠蒙塵,神兵被封。”
“不如,就讓三兒繼續當差吧!她也和咱家說了,長期的差事她當不了,十日半月的卻是無妨。”
“如果日後需要休息個一年半載的,她自會主動告假。”
太子又瞥楊公公一眼,沒點頭也沒搖頭。
這其實就是松動的意思了。
楊公公心裏暗暗欣慰。
由此可見,人得自己有能耐有本事,才會讓所有人都高看一眼。
“落梅宮那邊的動靜,繼續派人盯着。”太子目光一閃,低聲吩咐:“有任何異動,立刻來回禀。”
楊公公低聲應下:“是。”
頓了片刻,又低聲笑道:“皇上一直令人守在落梅宮外。瑜美人寝室的門和窗子都鎖了。要是有人不慎被關在了裏面,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出來。”
太子目中閃過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