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翰在外等了又等,心都快等焦了,才等來少君表妹。
“表哥,”馮少君眼睛有些紅,神情卻是愉悅歡喜的,笑意自眼底盛放:“這一路進京,辛苦你了。”
崔元翰笑道:“一路上乘馬車乘船,沒什麽辛苦的。就是總擔心你。”
吉祥易容改扮成馮少君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連崔元翰的爹娘都被瞞在鼓裏。知曉這個秘密的,一共五個人。吉祥鄭媽媽胡娘子許氏,還有就是崔元翰了。
這一年多來,崔元翰時時提着一顆心,唯恐馮少君隻身在京城出什麽意外。
萬幸平平安安。
萬幸就要商議婚期嫁出去了。以後,就讓表妹夫頭痛去吧!
馮少君有些歉然:“你和表嫂成親,我沒能回平江府,實在對不住。”
崔元翰在三個月前迎娶妻子過門。當時,馮少君還在秦王府,隻能默默在心中祝福一聲了。
提起新婚妻子,崔元翰笑容滿面,聲音格外柔和:“這一回,我本想帶着你表嫂一起來京城,爲你送嫁。行李都收拾好了,沒曾想,動身前一日,她覺得反胃不适。請了大夫來,診出了喜脈。”
“懷孕日子淺,不宜奔波趕路。隻得讓她留在平江府養胎了。”
馮少君由衷地爲表哥高興:“一切以安胎爲重。等日後,我總有和表嫂親近的機會。”
崔元翰笑着應了一聲,又低聲道:“表妹,崔家有今時今日的風光,都是你的功勞。你不顧危險,出生入死地當差做事,厚賞卻歸了崔家,太子殿下還賞了我官職,我心中實在難安。”
崔家是獻出了一半的家業。
不過,像崔家這樣的巨商,在大齊朝找個百八十戶,總是能找出來的。哪一家不想攀上太子殿下?
如果不是馮少君,崔家根本沒機會入太子的眼,更别說做皇商了。
他這個商戶子,現在是正經的六品官身。便是虛職,也足以讓他挺直腰杆了。
這一切,都是因爲少君表妹。
馮少君笑着瞥崔元翰一眼:“你是我表哥,賞賜不給你給誰?”
在她心中,崔元翰就是嫡親的兄長。馮家的堂兄堂弟們,頂多比陌生人強了那麽一點點。
崔元翰聽得心裏滾燙又熱乎,低聲笑道:“罷了,我們之間,就不說那些沒用的客套話了。總之,要多謝你……你别瞪我,謝字我也不說行了吧!”
還是熟悉的表哥。
馮少君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崔元翰也咧嘴笑了:“今日我們祖孫團聚,我這就讓廚房備一桌好菜。”
……
到了傍晚,沈祐竟也來了。
沈祐在平江府養傷半年,對溫和慈愛的外祖母許氏十分敬重,和崔元翰更是熟稔,衆人見面,分外歡喜。
“外祖母,”沈祐拱手行禮:“表哥。”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外祖母看外孫女婿,那就更不用說了。
許氏眉開眼笑:“四郎,快些過來讓外祖母瞧瞧。”
沈祐平日一派冷漠銳利,此時卻像個乖巧的孩童,應了一聲,走到許氏面前,聽着許氏的誇贊聲,不時應對一兩句。
這樣的畫面,看着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溫馨。
馮少君唇畔笑意盈盈。
沈祐的目光飄了過來,兩人四目對視,甜意各自湧上心頭。
崔元翰笑問:“我們到京城才半日,還沒來得及給沈府送信,你怎麽就知道我們回來了?”
當然是從馮少君那兒聽來的。
實話不能實說,沈祐便換了個說辭:“我一直讓人留意崔宅動靜,你們剛進宅子,就有人送信給我了。”
崔元翰看破不說破,順着沈祐的話音笑道:“可惜你還得回去當差。不然,今晚我定要和你好好喝上幾杯。”
沈祐目中閃過笑意:“以後總有機會的。”
太子親衛成親,有七日婚假。
一想到成親,沈祐心裏就如揣了十幾隻兔子,東奔西走,上蹿下跳。
沈祐一時按捺不住,對許氏說道:“外祖母,我已經讓人送信回沈府。明日就請二嬸娘去馮家商議婚期。”
許氏啞然失笑:“怎麽這般急切。先等幾日,總得容我先去一趟馮家。”
可惜,馮少君姓馮,成親出嫁,繞不開馮府和馮家人。
沈祐和許氏心裏同時唏噓了一回。
馮少君忽地張口道:“我就在崔宅裏住着,等成親前三日,再回馮府。”
許氏一愣,看向馮少君。
她當然舍不得外孫女回馮家。不過,這麽做,是不是過分了那麽一點點太欺負馮家了?
馮少君微微一笑:“我親自去和伯祖父說,伯祖父素來疼我,不會不應。”
許氏想到病逝的女兒,想到無辜枉死的女婿,想到賣孫女求榮華的馮侍郎,想到前世孤身一人報仇的馮少君,心中陣陣鈍痛。
馮家人無情無義在先,根本沒人真正疼惜少君。那個馮府,不回也罷。
許氏點了點頭:“也好。”
……
晚飯後,馮少君送沈祐出了崔宅。
到了門口,沈祐停下腳步,看向少君表妹。
風燈搖曳,明暗不定的光芒落在少君表妹的臉龐,更多了幾分朦胧柔和之美。她笑盈盈俏生生地立着,一雙美目盈盈地看着他。
“少君表妹,”沈祐低聲道:“今日我特意告假出來。下一回見你,得等到休沐那一日。”
屈指一算,還得等十幾日。
之前馮少君以馮公公的身份在太子身邊當差,兩人日日相見,時不時坐在一處吃個飯。偶爾私下還能親近一二。
從今日起,就得彼此相思了。
而且,許氏一來,有長輩在,兩人總得拘謹些,也沒機會親昵。
馮少君也舍不得他,輕聲道:“我等你。”
門房管事十分識趣,早已帶着小厮退得老遠,免得擾了主子。
兩人在門口處站了許久。
“我得走了。”
“嗯,我在這兒看着你。”
沈祐狠狠心,大步走到駿馬邊,翻身上馬,策馬離去。
馮少君站在門口,靜靜看着沈祐的身影遠去,直至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