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害怕貿然出手會惹惱了趙宗榮,會啥也撈不到,他們當中的幾個狠角色早就挖門盜洞,想法子除掉家裏的兩個嫡出兄弟了。
正是因爲他們誰都不想做這個出頭鳥,不想搭上自己一家造福其他庶出兄弟,趙宗榮的順王府才能維持這麽多年的表面和平。
他的兒子們心裏揣着對他的各種埋怨,明面上卻還要拼了老命讨好他們的親爹趙宗榮。
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在盼着自己的其他兄弟能夠最先按捺不住,能夠跳出來爲自己清掃障礙,能夠讓自己坐收漁利,成爲這場爵位之争的最後赢家。
少數自知既不受寵也無才幹的,則是眼巴巴盯着自己親爹手裏的恩蔭名額。然而即便他們已經如此“知足常樂”,他們的爹卻也依然還是不肯讓他們如願以償。
他們不會去體諒趙宗榮的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也不會更有自知之明的意識到,如果一定要論資排輩,那麽無論是從排行開始排,還是從才幹開始排,他們其實都排不上号。
他們隻會覺得,趙宗榮手裏明明捏着四個名額,可他卻一直不肯讓這四個名額落在他們頭上。
府裏的這些暗潮湧動趙宗榮不是一點兒也沒察覺,可他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大問題。
他覺得自己養的是狼崽子,不是蠢豬或者綿羊,狼崽子如果不會争、不會搶,那還配叫狼崽子嗎?
尤其那兩個被他支使出去假裝纨绔子弟的庶子,在他看來,他們就是他教育方針相當成功的兩大佐證。
甚至他還覺得,他的嫡長子能夠成長到現在的這個地步,他這個以養蠱的方式養兒子的老父親其實同樣功不可沒。
他不知道的是,他那兩個被他支使出去假裝纨绔子弟的庶子,其實已經生出了爲自己另謀出路的心思。
他們被趙宗榮用胡蘿蔔一吊就是好幾年,早就已經沒了一開始時的鬥志昂揚。現在他們已經心灰意冷,對他們的好父親徹底絕望了。
兩人爲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在一系列的彼此猜忌以及勾心鬥角之後,總算勉強達成了合作意向。
葉金奎告訴李璟的,他們跟人争花娘,并最終鬧出人命官司的那件事,就是他們爲自己另謀出路的第一步。
花船上死了人,接到報案的京兆府推官、仵作、衙役立刻就帶着工具趕了過去。
他們勘察現場、初步驗屍,然後又詢問目擊者,帶當事人回京兆府接受詢問甚至關押。
趙宗榮的兩個庶子作爲當事人,自然也在被帶回京兆府審問的人員名單上。
他們和另外一撥纨绔子弟一樣,一口咬定自己并沒有殺人,殺人的肯定是與他們發生沖突的另外一方。
兩撥人各執一詞,京兆府的推官隻能讓帶來的衙役把他們全都押回去給府尹大人問話。
府尹先是聽了推官、仵作的彙報,看了他們通過勘察現場、初步驗屍以及詢問目擊者、當事人收獲的線索,然後才對包括趙宗榮庶子在内的一群人進行審問。
審問的結果,死者确實不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給殺掉的。
那人身體原就不好,偏他自己還不懂克制,天天眠花宿柳不說,暴飲暴食、嗜酒、好賭他也一樣沒落。
這麽可勁兒的造,幾年下來身體早就被他禍害得外強中幹了。
這次他跟着自己的狐朋狗友一起來逛花樓,然後又因爲争奪花娘和趙宗榮的兩個庶子起了沖突。
其他那些動了手的都還活蹦亂跳着呢,他一個還沒來得及加入戰團的卻一時情緒激動,起猛了,暈倒了,然後就直挺挺的朝着身後地闆砸下去了。
這一砸,他直接就徹底閉過氣去了。
若是當時他的狐朋狗友注意到了,及時把他送到最近的醫館,他其實也不至于立時就死。
但當時這群人的注意力無一例外地全都集中在趙宗榮的兩個庶子身上,一直到台上的花娘一眼掃到,尖叫着喊“死人了——”,這群纨绔子弟這才後知後覺的順着花娘的視線回頭張望。
看見他們的倒楣同伴直挺挺倒在地上,他們倒是第一時間讓人去給對方請大夫了,可請大夫畢竟也是需要時間的,尤其現在還是絕大多數醫館都已經關門休息的傍晚時分。
等到大夫被人砸開醫館大門,拎上馬車送到花樓,他們的倒黴同伴都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花樓的管事怕惹事,第一時間讓人報了官,然後這群不務正業的纨绔子弟就被帶到了京兆府衙門。
審問之後得出死者并非他殺的結論,京兆府尹就讓這些不務正業的纨绔子弟各回各家了,然而他的這個處理辦法,死者家屬卻是不認同的。
死者是家裏唯一的兒子,在家一向格外受寵,不然也不會被家裏人嬌慣成那副樣子。
他這一死,他們家就沒兒子了,他的父母、祖父母隻覺天都要塌了,如何肯與包括趙宗榮兩個庶子在内的那群纨绔子弟善罷甘休?
死者的父親、祖父仗着自己也是官身,私下找上京兆府尹,要他務必爲死者“主持公道”,務必讓殺人兇手血債血償。
京兆府尹又不是活膩了,在謝淵的眼皮子底下,他可不敢搞收受賄賂的那一套。
他明确拒絕了這對父子,然後又看在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面子上,委婉勸了他們幾句諸如“節哀”“保重身體”“不要沖動行事”之類的話。
他是一片好心,奈何受了别人挑唆的父子倆堅持認爲自家獨苗苗的死,當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是無辜的。
他們把包括趙宗榮兩個庶子在内的所有纨绔子弟全都寫在折子上,參奏他們聯手行兇,參奏他們的爹教子無方。
謝淵相信自己京兆府尹的辦案能力,但他從不會隻憑相信二字去判斷一件事情。
他點了大理寺和刑部聯手查案,要求他們務必查清事實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