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沉穩可靠的高大青年,他穩穩走着,小心又鄭重的把葉安瀾送到花轎上。
葉安瀾滿心感慨與欣慰,她視線掃過眼巴巴看着她的葉金奎、李氏、葉松、葉薇、葉棠,很高興也很慶幸他們都在亂世當中活了下來。
真心愛護她的人就在她身邊,并且和她一起從艱難困苦走上了光明坦途,比起這個,龍椅什麽的根本不值一提。
她用力朝着葉家人揮手,直到轎簾阻隔了她的視線。
花轎被擡出英國公府,喜樂更加熱鬧喜慶的重新響了起來,葉安瀾的嫁妝緊随在迎親隊伍後面,被腰紮紅綢的侍衛、家仆擡出府門。
她的嫁妝很多,真要全都裝箱的話,别說是一百二十八擡了,一千二百八十擡也是鐵定裝不完的。
好在葉安瀾并沒有打算把自己的所有财産全都帶到安國公府,除了李璟送過來的聘禮,皇帝、皇後、後宮妃嫔、太皇太後、太後賞賜她的各種珍貴物品,她娘李氏按規制和習俗給她置辦的衣服被褥、首飾布料、家具擺件......其他東西她都直接留在了英國公府。
反正就算跟李璟成了親,以後她也會常常待在英國公府,這邊完全可以一切照舊。
不過這樣一來,她的嫁妝單子可就沒有吃瓜群衆預料的那麽厚了。
本來就對葉安瀾各種羨慕嫉妒恨的官家小姐和官家夫人,在看到葉安瀾居然隻有一百二十八擡嫁妝的時候,頓時你拉着我、我拽着你的開始了新一輪的竊竊私語。
大部分人都覺得,葉安瀾應該是擔心逾制,所以才減少了自己嫁妝的數量,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惡意揣測她是想要趁着成親大賺一筆。
想想看,李璟在下聘的時候就把自己的所有财産全都給了葉安瀾,可葉安瀾在出嫁的時候卻沒有把自己的全部财産陪嫁回來,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李家的東西變成了葉安瀾的嫁妝,葉安瀾的個人财産卻依然還是屬于葉安瀾個人。
這也太雞賊了!
她們把自己的想法一說,一些沒什麽主見的,漸漸也被她們動搖了。
在從英國公府去安國公府的短暫時間裏,這些夫人、小姐就已經把葉安瀾妖魔化了。
在她們一廂情願的想象中,葉安瀾已經被黑成了一塊烏漆嘛黑的煤。
而事實上,葉安瀾少帶嫁妝,一方面确實是因爲逾制不好,容易被人抓到把柄進行攻讦,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爲,她嫌麻煩,不想先把兩府的财産混在一起,然後再在敲定了繼承人後,重新對兩府财産進行劃分。
與其這樣分分合合,搞出一大堆的麻煩事兒,她甯願一開始就讓它們始終處于分離狀态。
反正和以前的那些封建王朝不同,大齊的律法是承認女子除了嫁妝以外的其他私産的。
大齊之前的封建王朝,講究的是父母在無私産,别說是處于弱勢地位的女子了,就算是飽受社會優待的男子,在分家之前,無論你靠自己的努力掙多少錢,你的父母、你的祖父母都可以理直氣壯的全拿過去。
他們可以收繳你的所有私産,可以把你的私産分給你的兄弟甚至叔伯,你還不能表示反對,不然你就是不孝順,就是忤逆長輩。
這還不是爲人子女者最不幸的地方,他們最不幸的地方是,他們必須無條件服從、維護自己的長輩。
你父母、祖父母,甚至你伯父伯母、叔叔嬸嬸犯了罪,你都不能舉報他們,不能拿出對他們不利的證據,不然你就是鐵闆釘釘的狼心狗肺。
甚至有些朝代還規定了,子女如果狀告父母,不管是因爲什麽事兒,子女都得在父母之前先受一波來自衙門的處罰。
受完來自衙門的處罰,他們甚至還得再被所屬宗族從重處罰。
律法和宗族,全都站在“長輩”這邊,那些爲人子女的,他們就算是被自己的父母給殺了,律法和宗族也不會爲他們伸張正義。
以大齊的前朝大周爲例,在大周立國的前兩百年,父母如果因爲殺害子女被人告到衙門,衙門會被判殺人兇手徒刑一年半,而到了大周立國兩百年後,父母就已經可以不用因爲殺害子女承擔任何罪責了。
當時的統治者把“徒刑一年半”改成了由當地官員口頭教育。
葉安瀾對這一點是很看不慣的,在謝淵讓人修訂律法的時候,這一條她也有專門找謝淵探讨一番。
她對殺人犯奉行絕不姑息策略,在葉氏還沒有并入謝氏的時候,葉安瀾完全照搬了現代律法對殺人犯的量刑等級。
那些父母殺害子女、達官顯貴殺害平民的免罪、減刑條款,葉安瀾一概不認。
還有那個取證要以當事人親屬、仆從的證詞爲主,如果其他人的證詞與他們的證詞沖突,那就采用他們的證詞,棄用其他人的證詞,葉安瀾也給改成了所有證人一律平等。
一方面立法懲罰揭發親長罪行的晚輩、揭發主家罪行的仆從,一方面卻又以他們的證詞爲主,這不明擺着就是在包庇罪犯?
葉安瀾站在謝淵的角度,先是着重闡述了一下這些奇怪律法對國家的種種危害,然後又大力推銷了一下她從現代抄來的、相對合理的法律條款。
謝淵被她說服了,爲了防微杜漸,防止千裏之堤毀于蟻穴,他不僅取銷了父母殺害子女、達官顯貴殺害平民的免罪、減刑條款,承認了那些爲人子女者的财産私有權,同時還取消了當事人親屬、仆從、下屬的證詞優先權。
這些變動極大的律法,如果處置不當其實是很容易引發國家動蕩的,萬幸謝淵被葉安瀾提醒,早就已經掌控了輿論走向。
在把這些變動極大的律法寫進大齊律之前,謝淵就已經讓以惜玉爲首的他的輿論班底行動開了。
這群人先是點燈熬油寫了好幾部暢銷話本,然後又把話本拿給說書先生和戲班班主,讓他們或是在茶樓宣講,或是把話本改編成戲劇在全國各地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