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動靜,太後擡起頭。一眼掃過沒有看見小皇帝,太後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了,她皺着眉頭問:“皇帝呢?”
“回娘娘,陛下他發了高熱,如今王太醫正在給陛下施針。”
老嬷嬷話音未落,大周太後就已經深深蹙起了眉,“怎麽突然就發起高熱了?你們之前沒有發現他身體不适麽?”
雖然老嬷嬷很想說,您不就是因爲他身體不适才把他趕到後面馬車上去的麽?
但作爲一個生死都被别人掌握在手心的老宮女,她可不敢真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口。
她半躬着身回答,“回娘娘,奴婢等在大約一個時辰之前就發現了,隻是那時候大家都在忙着趕路,我們怕貿然停車會害大家落入謝氏逆賊的包圍圈。”
太後聞言面容舒展,她就喜歡像這老嬷嬷一樣識大體、顧大局的人。
她擺擺手,“罷了,那就讓他先在車上好好養病吧。”
其他跟着太後和小皇帝一起出逃的大周朝臣可不如太後這樣淡定,他們紛紛表示,自己想去探望一下後面馬車上的小皇帝。
太後的兩位兄長聞言對視一眼,然後也提出要跟大家一起過去探望他們明面上的君主。
深知自家兄長用意的太後娘娘手一擡,負責伺候她的兩個宮女頓時一人一邊扶住了她的兩條胳膊。
太後在兩人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然後帶頭朝着小皇帝乘坐的那輛馬車走。
她對衆人道:“那你們就随哀家一起過去吧,正好哀家也很擔心皇帝的身子骨兒。”
衆人齊聲應“是”。
然而還沒等他們走到小皇帝乘坐的那輛馬車前,負責在後方留意謝氏動向的禁衛軍将士就已經快馬加鞭來報。
“報——”斥候小隊的五個人一起翻身下馬,然後又齊刷刷跪倒在距離太後和朝臣不遠的侍衛圈外。
太後一個眼神,跟在她身邊的那個老嬷嬷立刻小跑過去,把胡子拉碴的斥候小隊長放進了侍衛們形成的嚴密包圍圈。
那斥候小隊長不敢到處亂看,被帶進來後,他立刻雙膝跪地,高聲且又言簡意赅的通報了他們調查發現的最新情報。
“啓禀太後娘娘,謝氏反賊已經追上來了,目前距離我們不足二十裏。”
他此言一出,在場諸人頓時如同被人施了定身術,他們誰也沒有再提要去看望小皇帝,而是齊刷刷将視線投向了他們的真正主心骨——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當機立斷,“傳令所有人,立刻啓程!”
至于小皇帝,這種時候誰還顧得上他啊!
就連之前給小皇帝施針的那位王太醫,都在聽到太後要求“立刻起程”的命令之後,立刻腳底抹油回了屬于他自己的那輛馬車。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丢下了若幹鍋碗瓢盆等雜七雜八日用物什的逃亡大部隊再次啓程。
和之前逃出京城時一樣,這一次他們也是紛紛把車速、馬速提到了最大速。
如此一路狂奔,之前就高負荷載重、加速的馬匹,自然而然地第一時間開始體力不支。
而這其中就包括了太後那些心腹乘坐的馬車。
這輛馬車一來有太多人乘坐,二來所用馬匹也不如太後以及朝官們乘坐的那些車所用的馬匹好。
隊伍跑起來還不到一刻鍾,他們乘坐的馬車,就和其他乘坐着各家仆從的馬車一起,漸漸落在了這支逃亡大部隊的最後面。
最讓他們恐懼的是,負責護送這支逃亡大部隊的禁衛軍們,居然也隻護着前面的太後和高官,根本就沒人放慢速度留在他們乘坐的馬車旁邊,幫他們抵禦即将追來的那些謝氏反賊。
眼看着謝氏的大隊人馬已經追到近前,弓弩手們更是已經一邊策馬狂奔一邊朝着他們射來密集箭雨,落在隊伍最後方的太監宮女和各府下人頓時控制不住的驚呼起來。
雖然因爲策馬狂奔,弓弩手們的準頭很差,但卻架不住他們人多弓弩多,大周遺老遺少組成的逃亡隊伍又人多馬車多。
謝氏的弓弩手一想射逃亡隊伍的馬車甲,結果手一抖,他射中了逃亡隊伍的馬車乙。
謝氏的弓弩手二想射逃亡隊伍的馬車乙,結果馬一颠,他射中了逃亡隊伍的馬車丙。
如此亂七八糟的一通射,逃亡隊伍裏那些處在隊伍尾部的馬車,很快就有大半都被射中了馬或者車。
那些比較倒黴,被直接射中了馬匹的,基本不是連車帶馬直接翻倒,就是馬兒吃痛,然後帶着後面的車子和乘客一頓橫沖直撞。
被射中了車子的,一開始最多也就隻是死上一兩個坐在車邊的人,可是很快,他們的馬車就被其他馬匹和車給絆得一起翻車了。
還有那些僥幸沒有被流矢射中的馬車,在這一團亂麻裏,他們到底也還是沒能獨善其身。
最後,沒被這場混亂波及的,也就隻有那些奔走在隊伍中段和前端的馬車了。
這些馬車有随行的大周禁衛軍保護,少數幾匹失控朝着隊伍中段沖過去的馬匹,都是在還未靠近它們目标馬車的時候,就已經被負責保護這些大周官員的禁衛軍幹脆利落斬殺。
托了此處道路狹窄的福,跑在逃亡隊伍中段和前端的馬車,因爲有後面那些倒黴人士乘坐的馬車幫着他們堵路,所以他們很快就把被擋在後面的謝家軍給暫時甩掉了。
這時候的太後娘娘和各位達官顯貴,他們誰也沒有想起那個和太後的心腹宮女、太監一起乘車的可憐小皇帝。
這孩子運氣不錯,雖然乘坐的馬車翻掉了,但他本人卻并沒有被甩出馬車。
再加上他周圍還有一大堆人用自己的身體被動給他充當天然遮擋,他也沒有被馬車内部的棱角磕傷。
一直到他們那輛側翻的馬車在路邊靜止下來,他這才被太後的那些心腹宮女、太監一臉嫌棄的再次推搡到遠離他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