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宅子是戚氏嫡支兩百多年來一直住着的,是戚氏權勢地位的象征,原本,戚泓靈的父母兄嫂也是住在那兒的,但在四個月前,戚泓靈的大伯父卻半強制的,把戚泓靈的家人全都送回了戚家莊的戚氏老宅。
戚氏嫡支是戚泓靈的大伯父當家,戚泓靈的父親因爲一直和大哥關系不錯,所以在父母過世之後也一直和大哥一家住在一處。
爲了不讓嫂嫂和侄兒們覺得自家占了大哥一家的便宜,戚泓靈的父親每年都往公中交一大筆銀子,供自己一家日常所用。
他爲人豪爽,又顧念兄弟情義,每年交的銀子都遠遠多于他們一家能夠花費的銀子。
然而就算如此,在他們一家被狼狽趕出那棟宅子時,他露出真面目的大嫂,卻還是在監視他們搬東西時,冷嘲熱諷的很是罵了他們一通。
戚泓靈的父親氣得當場發誓,說自己和家人這輩子都絕不會再回戚家嫡支的這棟宅子裏住。
戚泓靈的母親則是和戚泓靈的大伯母算了一筆賬,算這些年到底是誰占了誰的便宜。
她說話有理有據,戚泓靈的大伯母無法反駁或者狡辯,于是就隻能不說道理,隻說态度。
她指責戚泓靈的母親不敬長嫂,罵她小家子氣、天天就知道扒拉算盤珠子,還說就是她慣得戚泓靈不聽長輩的話。
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可她偏偏越說越激動,說着說着就幸災樂禍上了,還得意洋洋的跟自己弟媳婦說,戚泓靈落到今天人見人罵的這個下場,完全就是跟着戚夫人這個當母親的有樣學樣。
戚夫人原就因爲戚泓靈的事兒坐了一塊心病,偏戚泓靈的大伯母還這麽戳她心窩子,她當時就被氣得直接暈過去了。
戚泓靈的大伯母大獲全勝,趾高氣昂的帶着自己的丫鬟婆子離開了。
戚泓靈的父親、兄嫂想給戚夫人請大夫,結果卻被看人下菜的仆從給陰陽怪氣的阻止了。
沒奈何,他們隻能先把戚夫人弄上馬車,然後再在出城的時候順路去給戚夫人瞧病。
有了這樣的前因在,戚泓靈的爹娘兄嫂一點兒也不覺得他們讓戚泓靈的大伯一家吃閉門羹有什麽不對的。
他們也不想再回戚氏嫡支世代相傳的那棟宅子,更不想再與戚泓靈的大伯一家重修舊好。
用戚泓靈母親的話說,覆水難收,傷害已經造成,他們作爲受害者,憑什麽要陪着加害者假惺惺的扮演兄友弟恭?
戚泓靈父親想的卻是,如果他大哥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他或許還會原諒對方一次,可對方現在登門,明擺着不是真心知錯,而是想要從他這裏試探一下戚泓靈到底是怎麽得了葉安瀾青眼的。
他們試探的動機,也不是單純的好奇,而是爲了對症下藥,讓他閨女被葉安瀾這個濟州之主厭棄。
明知對方不懷好意,他們瘋了才會配合對方達成目的。
管他是不是自己親哥,戚泓靈的父親表示,他現在已經對“親哥”這兩個字不抱任何期待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一家子這裏吃了閉門羹的戚泓靈的大伯父,居然腦子一熱,讓自己夫人直接找上了戚泓靈。
因爲戚泓靈名聲盡毀,這些年,戚泓靈的大伯一家,一直都是對她避如蛇蠍的。
别說是像現在這樣找上門要求見面了,就是平時偶爾在濟州城内碰見了,她大伯一家也是絕對不會跟她說任何話的。
這就導緻了,無論是戚泓靈還是戚泓靈的家人們,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家子居然會趕在天黑的時候突然登門。
而且因爲吸取了之前被戚泓靈爹娘拒之門外的經驗教訓,這一次,戚泓靈大伯一家根本就沒讓仆從先行通傳。
他們帶來的仆從在叫開門後,直接就呼啦啦一股腦兒闖進了戚泓靈的宅子。
守門的老夫妻被打頭的仆從推了個趔趄,好不容易爬起來時,戚泓靈的大伯父都已經帶着家人、仆從,浩浩蕩蕩、氣勢洶洶的奔着二門去了。
二門還沒到落鎖的時候,守門的婆子正打着哈欠熬時辰,聽到動靜再想攔,哪裏還能來得及。
萬幸這婆子反應也挺快,她發現自己攔不住,索性直接轉身就往戚泓靈的房間跑,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喊着,“姑娘,不好了,大老爺來找您麻煩了!”
戚泓靈正泡在浴桶裏,想着明天就要正式進入女子學堂任教的事兒,聽到婆子這麽說,忙讓人去把房門給拴上。
她幾個丫鬟雖然都一臉驚懼,但到底還是趕在戚泓靈大伯母帶人闖進屋子之前,把戚泓靈卧室的房門給拴好了。
而戚泓靈也已經飛快拿了衣服在穿,她這院子的卧室和浴室是連着的,走出浴室與卧室之間的那道暗門,戚泓靈就聽到自己卧室的門正被不知多少丫鬟婆子砸的砰砰作響。
饒是已經習慣了戚氏族長、族老的霸道、高壓,此時戚泓靈卻還是控制不住的心火上升。
她招手叫過自己的其中一個丫鬟,壓低聲音吩咐了她幾句。
那丫鬟一臉震驚,“姑娘......”
“照我說的做。”
那丫鬟咬咬牙,“是,姑娘。”
她按照戚泓靈說的,從後窗翻出屋子,然後找到後門的守門婆子,讓她去找巡街的差爺報官。
婆子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事,隻隐約聽到叫罵聲、叮咣聲,明擺着不是什麽好動靜,聽到這丫鬟說是姑娘讓她去報官的,立刻拔腳就往院子外面跑,一邊跑,還一邊嘀嘀咕咕念叨着丫鬟轉述的那兩句話。
她是無知者無畏,丫鬟卻是深知事情内幕的,想到之後可能發生的事兒,丫鬟隻覺手腳發軟、渾身冰涼。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婆子跑出去,聽着那婆子大呼小叫喊來巡街衙役,心裏隻覺仿佛壓了一塊千斤巨石,讓她根本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