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關上門,外面的人就無法窺探到小院内部的任何事。
兩人也是從葉安瀾的問話、臉色上察覺到了那個正在教書的先生有問題,這才秉持着盡可能謹慎一些的原則,把葉安瀾請到這邊說話。
兩人先是跟她彙報了學堂的選址、規劃、招生工作,然後才跟她說起學堂的幾位先生,以及每位先生都是一個什麽來曆。
聽到她們說,今天那位教導學生《女論語》的先生,是濟州大族崔氏薦過來的,和他一起的,還有一位有濟州大族李氏薦過來的年紀更大的老儒生,葉安瀾不由微微蹙起了兩道濃黑的眉。
她問那兩名女衛,“潘老爺子既然說了讓你們注意這兩人,那就代表這兩人确實不是什麽合适的先生人選,但他又迫于情勢把那兩人送到了這兒,這說明在這件事上他挑不出李氏和崔氏的把柄來。”
兩名女衛連連點頭,“沒錯,潘大人就是這麽說的,他說對方‘也是一片好心,想要爲我們興辦女學多多出力’。”
葉安瀾秒懂,“看來對方是用了潘老爺子無法拒絕的陽謀。”
說到這裏她揉了下眉心,“另外一位的課是什麽時候?我先聽聽他給我的學生都講了些什麽。”
既然要趕人,那肯定不能趕一個留一個,當然,前提是另外一位也和這位一樣在私下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動作。
如果他沒有,那葉安瀾也不介意把他留在學堂,繼續教孩子們讀書識字。
那兩名女衛略一回憶,“另外一位的課其實也是這個時間,不過他是在另外一邊上課的,離着大門那邊比較遠。”
葉安瀾聞言立刻站起,“帶我去看。”
這一看,葉安瀾算是徹底死心了——這位果然也是教的《女論語》_(:з」∠)_
她轉身,和兩名女衛一起回到她們居住的那個小院,“這倆人就都辭了吧,就說他們年事已高,不好過于辛勞。”
兩名女衛應了聲“是”,對葉安瀾的命令她們當然不會質疑什麽,但那兩位,她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對方絕不會就這麽乖乖拿了銀錢走人的。
倆人正絞盡腦汁琢磨怎麽盡可能減少這件事對學堂、對自家姑娘的負面影響,就聽葉安瀾又道:“你們可以先背一段女論語給他們聽,就背我今天一進來時,那個夫子正在教着的那一段。”
還要背書?兩個女衛一聽,頓時頭更疼了。
葉安瀾見她們皺着一張苦瓜臉,不由以手撫額長歎一聲。
各州各縣的女子學堂,她用的主事者都是身手不錯、識得常用字、會算賬記賬的女衛。
一來她們都是葉安瀾的忠實擁趸,會無條件服從葉安瀾的命令。
二來因爲先苦後甜的自身經曆,這些嘗過自強甜頭的女衛,會比尋常人更加明白葉安瀾到底想做什麽,而她們又該把那些來上學的女孩教成什麽樣子。
三來她們身手好,女子學堂有她們在,尋常的地痞流氓就算因爲這裏都是女子動了歪心思,這些女衛也能用自身武力好好跟他們講道理,教他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葉安瀾想要的,這些女衛全都做到了,有些甚至做得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好,但要說到耍心機、使陰招兒,這些女衛很顯然就和那些最擅此道的書生不在同一個檔次上了。
再加上,這些人對讀書什麽的也很頭疼......
葉安瀾歎口氣,“算了,我明天讓六娘背給他們聽。”
文六娘也來了,隻不過她現在和白芷筠、鄭豐收待在一起。
進城之後,葉安瀾就讓他倆護送白芷筠去她在濟州的府邸洗漱休息了。
兩名女衛一聽葉安瀾這麽說,臉上頓時浮現出喜色,“多謝姑娘!”
葉安瀾一陣無語,“這次我幫你們過關倒是沒有問題,但以後你們卻還是要多多讀書、漲些知識的,起碼不能像以前似的,人家罵了你,你還當人家是在誇你呢!”
兩名女衛一陣臉紅,她們知道,葉安瀾這是說的那兩個老酸儒剛來書院時,拐彎抹角指責她們不安于室、不守婦道的那件事。
确實如葉安瀾所說,人家一頓之乎者也就把她倆說懵了,她們不僅一點兒沒有聽出來對方是在拐彎抹角的罵她們,甚至還因此認定了對方是真的肚子裏面有墨汁兒_(:з」∠)_
她們這可真是丢醜丢到了姥姥家!
自覺沒臉見人的兩個女衛暗暗咬牙。學就學!習武那麽辛苦她們都能堅持下來,難道換個環境,她們還能真被“讀書”這兩個字給難倒不成?
兩名女衛表了決心,葉安瀾就也順勢把這事兒直接翻篇了。
她今天隻是正好路過這裏,所以就順便進來瞅了幾眼,其他諸如查賬、深入了解學堂現狀、适當調整一應政策之類的繁瑣細項,葉安瀾并不打算今天就給一并處理完了。
她帶着楊小桃回了自己府邸,然後又吩咐文六娘明天去那兩個老酸儒面前背《女論語》裏的,“内外各處,男女異群。莫窺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屬,莫與通名。女非善淑,莫與相親。立身端正,方可爲人。”
文六娘是個聰明人,雖然寡言少語,多數時候都活得像個人形背景闆似的,但葉安瀾隻是這麽沒頭沒尾的吩咐了一句,文六娘卻就已經迅速猜出了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
她私下詢問楊小桃,“學堂裏有人教那些姑娘學《女論語》?”
楊小桃一身殺氣,“是兩個老酸儒,一個是李氏送過去的,一個是崔氏送過去的。你說他們兩家是不是也對咱們姑娘有意見?”
文六娘瞥她一眼,“有意見那肯定是有意見的,畢竟他們那樣的人家,最是講究禮儀規矩、男外女内。”
眼看着楊小桃殺意愈發濃烈,文六娘又道:“但他們應該還不至于不識趣兒到公然教唆自己舉薦的人,去姑娘設立的女子學堂教授女四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