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佟的繼室夫人正是因爲深谙此理,所以才不敢在白家人已經得罪了太後的前提下,肆無忌憚的去踩白家人。
她深吸一口氣,僵着一臉假笑,努力用相對溫柔的口氣對假扮白老夫人的葉安瀾道:“老夫人客氣了,您能來我們就已經很高興了。”
說完這句場面話,她話風一轉立刻又道:“可您也看到了,這裏實在是沒地方安置這麽多貴府的丫鬟仆婦。若是您不介意,不如”
她想說,不如我另找一間屋子安置您帶來的這些仆婦。
然而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假扮白老夫人的葉安瀾就搶過話頭給她出了個主意,“既如此,夫人不如把我們一家安置到其他地方。府上應該還有空院子吧?您随便找個空院子讓我們坐坐就成。”
姬佟的繼室夫人一臉震驚。
威平侯府的爵位是世襲罔替的,以白老夫人的地位和輩分,她在這場宴會裏毫無疑問能夠坐在位置最好的那一桌上。
姬佟的繼室夫人因爲領會了太後娘娘的意思,所以在安排座次的時候,直接把白老夫人安排在了主桌旁邊的另外一桌。
她原本以爲,這種不着痕迹卻又能讓在場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羞辱,就已經足夠白家人坐立難安了,卻不料葉安瀾假扮的這位白老夫人,居然主動提出了要去其他地方坐着。
正常來講,會在宴客時被主家另外安排到其他地方去坐的,基本都是那些主家雖然不待見,但卻又因爲某些原因不得不讓對方參加宴會的客人。
比如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比如已經變成魄力破落戶的親家,比如已經被嫡支分出去單過,且出了名爛泥扶不上牆的庶子,再比如夫家遭了難,隻能和丈夫兒女一起死死扒着娘家不放的外嫁女。
總結一下,就是那些既和主家有血緣關系,同時卻又完全上不了台面的人。
而現在,“白老夫人”居然主動要求和那些上不了台面、見不得人的家夥享受同一待遇
她這樣,在場諸人表情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有人覺得以她的性格,她應該是明知白家被太後厭棄,所以才故意做出這種事,好讓主家能夠名正言順把她孤立出去。
也有人覺得她是害怕面對以前的老熟人,害怕人家對她冷嘲熱諷,也害怕那些原本隻能捧着她的人,現在卻對她肆無忌憚的落井下石。
甚至還有一小搓人懷疑她是受不了打擊失心瘋了,不然她們實在無法理解她烏泱泱帶這麽多仆婦進别人家内宅的奇葩之舉。
衆人坐在桌邊交換眼神甚至竊竊私語,自以爲做的隐秘,卻不知她們的每一句話,葉安瀾都清清楚楚聽在耳裏。
她沒去理會那些女人的猜測和議論,而是開口再次催促姬佟的繼室夫人,“還請夫人派個人把我們領過去。”
姬佟的繼室夫人一陣無語,但她權衡之後,到底還是把葉安瀾他們請去了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自生自滅。
她不知道的是,她以爲的葉安瀾上趕着找羞辱,其實是她們這群人在爲了後續鬧事兒做鋪墊。
作爲明面上的靶子,葉安瀾扮演的白老夫人負責吸引火力,應付那些即使她們躲開了,也依然還是要不依不饒找上門踩白家人一腳的家夥。
而那些一關上院門就分頭從後牆翻出去了的葉氏女衛,則是潛進丫鬟仆婦們的住處,偷了她們的衣服假扮府中下人。
她們全都練過葉安瀾從謝淵手上弄來的内功和輕功,身手比姬佟府上那些隻會一些粗淺拳腳功夫的侍衛好了不知多少,就更别提内宅這些連拳腳功夫都沒練過的女人們了。
如靈巧的貓兒一般,她們借着府内的樹木、假山、亭台、房屋遮掩身形,一趟又一趟的往外運送原本屬于平西侯府、現在屬于姬佟夫妻的金銀細軟。
與此同時,前院的長安等人也已經行動起來。
他們先是清空了姬佟的小金庫,然後又開始幫着内院的女衛們來回搬運。
女衛們負責把東西搬到後牆外的巷子裏,長安他們則是負責把東西搬上馬車,徐徐運出巷子。
守後門的婆子原本他們是想直接打暈的,卻不料因爲人手短缺,姬佟的繼室夫人早就讓她們鎖了後門,去大廚房給廚娘們打雜跑腿兒了。
葉氏親衛找了一圈兒沒有找到人,遂也不再糾結那兩個守門的婆子到底去了哪兒。
他們一邊努力做事,一邊時刻警惕着巷子外面和姬佟府内的風吹草動,以防有什麽突發事件。
而另外一邊的葉安瀾等人,此時卻是卯足了勁兒的在制造混亂。
不僅葉安瀾把上門找罵、捧高踩低的小人們罵了個狗血淋頭、無地自容,吸引了無數女客過來看熱鬧,甚至就連負責來回搬東西的女衛們,也在給老熟人幫忙的同時順帶制造了另外一波熱鬧給大家看。
之前也提到過了,姬佟的繼室夫人爲了韓家許諾的好處,打算把平康王世子姬愉賣給韓家做女婿。
在安置了白家人後,姬佟的繼室夫人就在韓夫人的眼神催促下,去安排她此次宴會的另外一件大事了。
她原本是想先安排幾個人灌醉姬愉,然後再趁姬愉酒醉,制造他非禮韓大小姐的假象,然而姬愉卻出乎她意料的根本就沒有喝過哪怕一杯酒。
不管誰敬酒、勸酒,姬愉全部都以“身體不适”爲由擋了回去。
他坐在幾個侍衛的包圍圈裏,就那麽一臉平淡的喝着茶,根本不給别人對他使壞的機會。
這種情況下,謹慎些的人十有八.九會選擇放棄計劃,可姬佟的繼室夫人卻因爲韓家給的重禮,決定來一次铤而走險。
她深知,平康王府不會再給她第二次這樣的機會,如果她這次畏手畏腳錯過了算計姬愉的機會,那韓家承諾她的東西,她肯定就再也沒有機會弄到手了。
可偏偏,她真的非常需要那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