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這麽一副鬼樣子,攻城的時候還撞啥城門啊,幹脆就卯足了勁兒撞他們弄出來的那空心城牆不是更好嗎?
李璟擺擺手,“并不是所有城牆都這樣。我讓長安和小桃去探的那一段,是十五年前由工部派人重修過的,他們就是在那個時候做的這手腳。”
更往前的幾次修葺,都是在小皇帝他爺爺乃至祖爺爺當政的時候,那時候的大周朝還沒有後期這麽腐朽。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把這段城牆當成一個突破口?”葉安瀾覺得,難得有這麽個好地方,他們如果隻是利用那裏逃跑,那未免也太浪費了。
她對李璟道:“京城門厚牆高,易守難攻,等有朝一日謝氏打到京城,這段城牆豈不是就能在咱們手裏派上大用場了?”
李璟其實也這麽想過,但比起那麽遙遠的事,李璟還是更擔心眼下的事。
他對葉安瀾道:“那時候我們還有别的法子可用,眼下卻不一樣。眼下我們人單勢孤,如果棄了這條退路不用,萬一東窗事發,我們就沒機會悄無聲息的撤出京城了。”
攻城的時候如果不想損失太大,他們完全可以提前派人潛入京城,奪取城門的控制權,甚至還可以對京城實行圍而不攻的策略,逼着城内的皇族和權臣自己開城投降。
可眼下他們要是不能悄無聲息的撤出京城,那他們就必然要在與守城将士的激烈沖突中損失人手,他相信這是葉安瀾不願意看到的。
“那就先這樣吧。”果然,葉安瀾很快放棄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她對李璟等人道:“現在我們就隻能祈禱,事情不會發展到需要我們動用這條退路的地步了。”
李璟眉眼含笑,“我已經讓人給太後娘娘的那位長兄遞話了,希望他能說服盛怒之下的太後娘娘。”
葉安瀾:???
她身體微微前傾,“你什麽時候做的這件事?幫你遞話的人是誰?可靠麽?你在對方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李璟笑着搖搖頭,“你别着急,我沒有以真容示人,隻是借着捏造的假身份狀似無意說了幾句。”
安撫完葉安瀾,他這才開始有條不紊的回答問題。
“我昨天去參加了一場文會,就是那個時候做的這件事。”
“幫我遞話的人是太後長兄最寵的庶子,他被嫡母養的眼大心空,一貫空有野心卻無本事,身邊也沒什麽聰明人盡心輔佐。”
“席間大家談及最近火遍京城的流言,我看他一直聽的很認真,偶爾還會用極低的聲音複述别人的觀點,就猜他應是想用這件事與嫡兄争寵。”
“正巧我有個乍一看于大周朝廷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應對之法,于是我就趁着那人準備離席的時候,讓他無意間聽到了我個人對這件事的一點拙見。”
彼時李璟站在花牆的另外一側,他假裝沒有注意到目标人物已經走到他們身邊,自顧自把想說的話全都對着同樣一身書生袍的長安說了出來。
他和席間的其他書生不同,他既沒有去爲定北軍和威平侯辯解,也沒有跟着别人唾罵他們。
李璟直接跳過了“威平侯這麽做,是不是代表他已經背叛了朝廷和皇室”的這個議題,他把重點放在了“朝廷該如何消弭這件事帶來的惡劣影響”上。
他幫朝廷分析出了三條路。
第一條路,憤怒之下直接殺了威平侯的家人以儆效尤。
按照李璟的說法,如果皇室和權臣選擇這麽做,那他們固然能夠立刻馬上狠狠出一口惡氣,可他們的這一做法卻也毫無疑問會徹底把威平侯和定北軍推到大周朝廷的對立面。
痛失親人的威平侯很有可能會因爲這件事直接加入其中的某支叛軍,甚至還很有可能一怒之下直接揮師京城。
李璟簡略分析了定北軍和禁衛軍的優勢劣勢,最終得出如果兩軍交鋒,定北軍勝算高達七成的結論。
太後娘娘的那位侄兒雖然心裏不忿李璟這般擡高白慶之的定北軍、貶低他爹的禁衛軍,但李璟羅列的優勢劣勢卻全部都是客觀事實,他縱使心裏老大的不高興,面上卻也沒辦法有理有據的駁斥李璟。
至于仗着身份以勢壓人他要是真這麽幹了,以後那些出席文會的學子爲了避免禍從口出,誰還會再當着他的面暢所欲言?
要是大家全都閉緊了嘴,那他以後還怎麽借着别人的高見在自己父親面前邀功?
自以爲很能忍辱負重的這位承恩公府小少爺,爲了自己以後的好日子考慮,“忍氣吞聲”的默默聽了下去。
一牆之隔的另外一邊,李璟已經說到了他想出的第二條路。
他所謂的第二條路,是趁此機會打着大局、大義的旗号,招安某些好忽悠的叛軍勢力,然後讓他們去和其他叛軍彼此消耗。
當然,在說完這第二條路之後,李璟也沒忘了提一句這個法子的低成功率。
畢竟能夠留到現在的叛軍首領誰也不是大傻子,不可能大周朝廷想讓他們往東他們就聽話的絕不往西。
但他覺得,比起那些叛軍,定北軍和威平侯還是可以嘗試招攬的。這也就是他所謂的第三條路了。
他對着長安給那位光明正大聽牆角的太後侄兒出主意,“.朝廷完全可以把威平侯的家眷軟禁在京城侯府,并以此要挾他不得歸入任何一支叛軍麾下。甚至如果威平侯足夠重視他的那些家眷,朝廷還可以借此要挾他出兵征讨周邊叛軍。”
雖然李璟一口一個“要挾”,聽的那位太後侄兒頗覺刺耳,但他無法否認的是,李璟這番着眼現實、言之有物的話,比他在席間聽來的任何一句空泛言論都要更勝一籌。
緻力讨好親爹近二十年的這位小少爺,很清楚他爹要的正是這樣的“對策”,而不是之前他在席間聽來的那些“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