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了車,又從一個三十多歲的仆婦手裏接過自家弟弟的小嫩手牽着,“哥哥,悅兒鬧着非要下車,我就把他帶出來了。”
姬愉快走幾步來到自己弟弟妹妹面前,然後伸手抱起了身形瘦弱的小小孩童,“哥哥不是說了讓你待在車上?”
小男娃兒有些不好意思,“可我好餓呀。”
姬愉聞言一臉愛惜的擡手摸了摸自己弟弟的頭,“可這些叔叔們煮着的東西你都不能吃。乖,哥哥現在就找個地方讓車隊停下來,然後再讓廚娘給你做好吃的。”
小男娃兒聽了這話,不由可憐兮兮朝着香味兒傳來的方向,投去了一道滿懷不舍和向往的小眼神兒。
楊小桃一看他這樣,立刻想起了她娘兩年前好不容易才懷孕生下的她小弟。
以前她娘受了不少苛待,生下她和她姐之後就因爲身子不好,再也沒能懷上過第三個。
還是後來他們走投無路之下,跟着葉安瀾一起去了蒙山,她娘的身體這才在葉安瀾的好心幫助下得到了悉心調養。
再後來,她娘忍着強烈的孕期反應,含辛茹苦生下了他們家唯一的一個男丁。
那孩子自小就格外乖巧,而且還很會撒嬌,楊小桃姐妹兩個都很疼他,他也很黏自己的兩個姐姐。
出門在外,偶然遇見和自己弟弟一樣乖巧粘人的小可愛,雖然是華貴+放大+病弱版的,但楊小桃卻還是不自覺地對他生出了幾分移情的心思。
她略一思忖,然後飛快跑回了人群中央。
“姑娘.”她剛說了兩個字,葉安瀾就知道這丫頭是個什麽意思了,她朝楊小桃擺擺手,“我聽到了,不用你講。”
楊小桃一聽頓時住了嘴,她用滿含希冀的小眼神兒盯着葉安瀾猛瞧。
葉安瀾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她對楊小桃道:“你倒是一片好心,可問題是,你知道人家領不領情?”
她畢竟還很年輕,又是個女子,在這個德高望重的大夫基本都是白胡子老頭兒的社會裏,她實在不是一個能讓病患家屬放心的大夫。
楊小桃順着葉安瀾的思路一想,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個樣,她道:“是我想少了,姑娘您還是别出手了。”
比起那個萍水相逢的可憐孩子,當然還是她家姑娘的感受更重要。
她家姑娘這些年沒少順手救人,要是對方能相信、感激她家姑娘,那她請求她家姑娘出手幫忙,最多也就是平白讓她家姑娘勞累一下。
可如果對方懷疑、防備她家姑娘,那她家姑娘豈不是就要白白受氣了嗎?
她想到那一家子的高頭大馬、華貴馬車、滿身錦衣,頓時覺得她家姑娘被嫌棄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
這可不行,她家姑娘不能一片好心還受别人的閑氣。
楊小桃改主意改的快,葉安瀾卻沒她那麽看重自己是不是被人質疑,“無妨,我先看看情況再說。”
她反正現在閑着也是閑着,過去看看就當是散步消食兒了。
再說,聽那群人的口音,他們很顯然也是京城本地人。
而且姬這個姓氏,啧啧。
這麽想着,葉安瀾擡腳就朝李璟幾人所在的方向走。
楊小桃見了,不由暗暗後悔自己剛才的一時心軟。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她家姑娘已經又在心裏暗搓搓打起了其他小算盤。
葉安瀾迎着李璟等人的視線走到隊伍外圈,“我來做點東西給這孩子吃吧。”
姬愉又驚又喜,“那就勞煩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可有我們能夠爲您效勞的地方嗎?”
葉安瀾心說,你都不問問我是什麽人,會不會做飯,就直接答應下來了,這還真是有夠病急亂投醫的。
她道:“我姓藍,效勞就不必了,隻是一頓飯罷了。”
而且那麽丁點兒大的一個小人兒,他也吃不多少哇。
姬愉再次拱手行禮,“那就多謝藍姑娘了。”
他看一眼自己的親妹妹姬恬,“這是舍妹姬恬,藍姑娘若是需要我們做什麽,請盡管跟舍妹說。”
姬恬立刻上前一步屈膝行禮,“藍姐姐好。”
葉安瀾忙還禮,“姬姑娘客氣了。”
她擡手示意姬家兄妹跟她往葉氏親衛的人堆裏走,“我們的鍋竈在這邊,幾位若是不介意,我想在開始做飯之前先給這位姬小公子把一下脈。”
姬恬一臉震驚,“藍姐姐是大夫?”
女醫哎,而且還是不在皇宮和達官貴人府邸供職的女醫,這就很稀罕了。
葉安瀾點點頭,“我的醫術還可以。”
姬恬噗的一下笑出了聲,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别人用這種陳述事實的口吻誇自己。
葉安瀾被她笑得一頭霧水,她朝姬恬投去一個滿是疑惑的眼神。
姬恬清咳一聲,“那就有勞藍姐姐了。不瞞您說,我家幼弟的身子骨兒一直不太好,因爲是胎裏帶來的弱症,所以這些年我們一直想方設法幫他調養身體.”
托姬恬是個活潑開朗小話痨的福,葉安瀾很快弄明白了姬悅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據她說,他們一家一直在爲姬悅的病尋訪名醫。
京城有名、靠譜的大夫請了個遍,卻沒一個能夠治好姬悅的,沒辦法,他們隻能聽到哪裏有名醫,就第一時間帶着姬悅去求醫。
四年下來,姬恬兄妹還有他們的爹娘,這四個人在長期的耳濡目染之下,都已經快要變成半個大夫了。
當然,這也是因爲他們對姬悅的病确實足夠用心。
“這次我們也是聽到别人說,橫縣有個能把斷氣兒的人都給救活的神醫,所以才會急急忙忙帶着悅兒趕過去,隻可惜我們到底還是晚了一步,不僅沒能找到神醫本人,而且還連神醫的去向都沒能打聽出來。”
葉安瀾耳朵一動,總感覺橫縣這個地名有點耳熟。
她正回憶着,就聽姬恬又道:“對了,藍姐姐,我聽被救的那位嫂子說,救她的和你一樣,也是個女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