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管事念頭電閃而過,原本彎下去的腰杆頓時重新挺直了,他有些敷衍的略一拱手,“在下是克州韓氏府上管事,我家姑娘身嬌體貴,住不慣那些陳舊逼仄的宅子,所以想跟你們的這座宅子略作調換。當然,銀錢方面韓府是不會虧待你們的。”
葉安瀾:???
她無語半晌,然後,一件已經幾乎被她遺忘的事兒——逃荒路上也被人要求騰宅子,頓時又自己擅作主張冒了出來。
她不由擡手揉了下眉心,“怎麽這些所謂的世家貴女,全都跟照着一個模子投胎似的,每一個都是一上來就要求别人騰地方。”
既然這麽嬌貴那就别出門啊,宅在家裏高床軟枕、錦衣玉食它不香嗎?
且不說葉安瀾是多麽無語這些人瞎擺譜兒,隻說那位親耳聽到了葉安瀾吐槽他家姑娘的管事,他皺着眉,嫌惡地看了一眼居然敢對他家姑娘出言不遜的這個江湖女子。
如果不是之後他還需要對方同意跟他們換宅子,他都想現在就開口訓斥這粗野的江湖女子不知禮數了。
他強忍着自己滿心的厭惡和不耐煩,下颌擡得都快戳到天上去了,“在下已經說過了,韓家不會在銀錢方面虧待你們的。你們這些跑江湖的、做生意的,爲的不就是賺錢麽?現在有白撿的便宜,你還在這矯情什麽?”
葉安瀾直接被他氣笑了,如果不是不想鬧出太大動靜惹人懷疑,她都想直接揍這個居然敢在她面前鼻孔朝天的家夥了。
她趕在那名管事發現之前,擡手止住自家親衛氣憤之下下意識拔刀的動作,“哦?這麽說你家主子很有錢了?那你們能給我們多少錢?”
那名管事輕嗤一聲,心說你早這麽識趣兒不就好了,非得被我一頓排揎才肯服軟,可不是天生的賤皮子。
他一臉不知哪兒來的優越感,“我們出雙倍的銀子,怎麽樣,夠補償你們了吧?”
葉安瀾嗤笑一聲,“什麽嘛,原來是個非要充大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窮鬼啊!(ˉ▽ ̄~)切~~,真是沒意思!”
那名管事臉色瞬間變得陣青陣紅,他怒瞪着葉安瀾,“你說什麽?!”
“我說你主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是個非要充大方的窮鬼。”
想要再挨一次罵?沒問題,她這個人随和得很,這樣的小要求她會大方滿足那名管事的。
“你!”管事被葉安瀾氣得渾身顫抖,“你竟敢”
“你可别威脅我,我可比你主子帶的護衛、镖師多。你要是惹毛了我,我不介意麻煩一些,教教你們怎麽求人。”
葉安瀾雙手環抱,“我們租這個宅子,光押金就給了牙行一百兩,你隻給我兩倍的租金,也就是十二兩,你是欺負我不會算賬?”
“再說了,我們好不容易搬進來了,打掃幹淨了,你們又突然冒出來讓我們搬出去。你就沒想過你的這個要求會給我們帶來多少麻煩嗎?”
“我們找新宅子,重新打掃、安頓難道都不需要時間的?我們的時間難道都不值錢的?”
“而且這還是我們一下子就能找到合适宅子的前提下。要是我們找不到呢?我難道帶着我的人露宿街頭嗎?”
那名管事被她說的面紅耳赤。
确實,他一開始就是故意含糊了宅子的押金問題。
倒不是他想貪掉葉安瀾等人給出去的這筆錢,他隻是覺得,反正等到明天他們離開之後,葉安瀾等人也能再去問牙行要回押金,那他又何必讓這群人再從韓家白賺一大筆銀子?
有給葉安瀾他們的那兩百兩,他爲什麽不自己揣兜裏做私房錢呢?
要知道韓家其實早就已經外強中幹了,他們這些做管事的,也已經很久沒有撈到像樣的油水了。
主家想要撐着世家大族的架子,偏又因爲囊中羞澀隻能設法儉省,于是,他們就把主意打到了家中一應不在明面的開支以及該給奴仆的福利上。
如果不是賣身契捏在主家手裏,父母兒女親戚又全都靠着主家的産業過活,管事早就設法另謀高就了。
當然,韓家的主子們也沒有放棄自救。
這次他們家的老爺和夫人,趕在戰亂的時候讓自己的兒女出京“探親”,爲的其實就是給他們家的嫡小姐攀一門好親。
雖然韓氏隻是名頭聽着唬人,實際上已經被排擠出了京城頂級交際圈子,但他們家的嫡小姐卻樣貌出色、頗有才名。
韓氏一族亟需通過聯姻提升家族地位,他們這些年也物色了不少适合他們用來攀高枝的預備人選。
然後,在進行過多方比較之後,他們最終選定了其中的平康王世子作爲最終人選。
他們倒是選好了,可問題是,以韓氏在京城的地位,他們在采取正常手段的情況下,毫無疑問是根本攀不上平康王府的。
不是說親說不成的那種攀不上,而是如果他們托人去說親,被托的人都會覺得他們一家失心瘋。
對此心知肚明的韓家人,爲了達到目的,隻能選擇不走尋常路。
此次韓氏兄妹出京,就是爲了“偶遇”這位平康王世子,然後用非常手段,主動釣上他這隻金龜婿。
平康王世子是平康王的嫡長子,同時也是現任皇帝的堂兄之一。
他父親平康王是現任皇帝年紀最小的皇叔,成年之後獲封郡王,雖遠離權力中心,但卻因爲母妃娘家豪富,所以一直過着既安定又優渥的小日子。
比起那些身處權力漩渦正中心的皇室子弟和權臣,平康王一家顯然更适合那些想要安安穩穩過富貴日子的人。
韓氏家主正是看中了平康王府的富貴與安穩并存,所以才會處心積慮想把女兒嫁進王府裏去。
打定主意之後,韓家人就一直在盯着平康王世子,奈何平康王世子是個死宅,如非必要,他從不踏出王府半步。
而這個“必要”,基本就等同于是被宮中傳召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