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在這兒忙活的确實是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李璟,唐冉熱情地朝着李璟用力揮手,“李賢弟!”
李璟溫聲擡頭,“唐兄?”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爲何唐冉會出現在這兒,他走過去跟唐冉彼此見禮,然後單刀直入的對唐冉說:“葉姑娘的親衛傳了消息過來,說是有胡人将士翻山進入北境。”
一邊說着,他一邊伸手指向燕子谷,“北境我們不熟,好在宋将軍就在我們的隊伍裏。在詢問過宋将軍後,我們選了燕子谷作爲設伏地點。”
唐冉聞言大大松了口氣,他對李璟道:“多虧有你們,不然我等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徹底消滅這群龜孫。”
隻要讓胡人過了燕子谷,來到有村鎮分布着的更東邊,胡人就能從各村各鎮掠奪騾馬作爲坐騎。
到時候他們仗着機動性和定北軍打遊擊,定北軍固然能夠一點一點消滅他們,可在這個過程中,北境百姓必然損失慘重,居庸關也必然因此得不到及時、有效的兵力支援。
萬一居庸關因此失守,整個北境都将徹底淪陷,屆時胡人鐵蹄踏入關内,遭殃的百姓更是不知凡幾。
隻要一想到那個場景,唐冉就控制不住的寒毛直豎。
他鄭重謝過李璟和葉安瀾,然後才帶着麾下将士返回幽州城内。
李璟他們在送走唐冉及其麾下将士之後,也重新組織起隊伍,繼續朝着居庸關前進。
此一去,一路順暢,再沒有遇到任何意外情況。
等他們把東西送到居庸關,居庸關的仗也總算打得暫時告一段落了。
一計不成,損失甚大的胡人們選擇了暫時撤軍,但居庸關内的定北軍卻也幾乎七成都帶着輕重不一的傷。
還有爲了守城死在胡人攻擊之下的定北軍将士,白慶之已經讓人把他們全都轉移到了離居庸關最近的幽州城。
他們會在那裏得到死後哀榮,他們的家人也會因爲他們的犧牲得到撫恤,但葉安瀾想,如果有的選,那些痛失兒子、丈夫、父親的北境百姓,怕是都會選擇讓自己重要的親人活着,而不是選擇冷冰冰的一坨銀子。
白慶之的精神頭兒比葉安瀾離開時要差很多,那些死去的、因爲傷殘再也無法承擔戍邊職責的定北軍将士,都是白慶之心中壓力的來源之一。
可就算滿心哀恸,白慶之也還是得做好他一方統帥該做的事。
胡人退了,但這退卻是暫時的,很快,他們就會再次卷土重來,爲進入中原腹地燒殺搶掠而冒死攻城。
白慶之沒時間好好平複自己内心的那些傷痛,他不僅要盯着匠人們重新修葺、加固關城,還要從幽州等地調遣沒有受傷的定北軍将士過來守城。
葉安瀾和李璟過來後,白慶之倒是抽時間安排宴席,專門招待了他們兩個。
他跟李璟和葉安瀾鄭重道謝,一是感謝葉氏和謝氏給定北軍送物資,二是感謝葉安瀾把葉氏親衛留下守城、傳授戰場急救知識,三是感謝他們幫忙截殺潛入北境的胡人将士。
托葉安瀾那些親衛的福,這次定北軍将士的傷殘、死亡比例相較從前分别降了七成和五成,藍老軍醫因爲這個數字,高興的沒少偷摸兒抹眼睛。
而北境百姓能夠少受戰亂之苦,則是托了李璟和葉安瀾幫忙截殺胡人将士的福。
如果不是理智的弦還在正常運轉,白慶之都想直接招攬他們加入定北軍了_(:з」∠)_
“您不必客氣。”李璟以茶代酒敬白慶之,“定北軍将士常年鎮守北境,爲阻止胡人入關不知犧牲了多少大好兒郎,侯爺您更是爲了守關将士散盡家财,比起諸位,我等不過是拿出些錢财俗物略盡綿薄之力,實在當不起您再三感謝。”
他這番話發自肺腑,和之前的葉安瀾一樣,完全是靠着真情實感取勝。
白慶之被兩人真摯的表情和語氣感動得眼眶發紅,他舉起杯,再次以茶代酒敬了二人一杯。
待他情緒稍稍平複,葉安瀾冷不丁問了白慶之一句,“侯爺的家眷眼下還在京城吧?”
白慶之身體微僵,語氣飄忽應了聲“是”。
葉安瀾提起的這個問題,正是白慶之心事重重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
白氏子弟很多都是土生土長的北境人,他們爲了保護這片生養了他們的土地,不惜走上戰場,抛頭顱,灑熱血。
可每一任的定北軍統帥兼威平侯,他們的家眷卻是必須要留在京城作爲人質的。
現任的定北軍統帥兼威平侯白慶之,他的老娘、妻女和最小的兒子,如今就被皇室困在京中。
以前白慶之隻是一心鎮守居庸關的時候,已經隻能龜縮在京城周邊苟延殘喘的皇室和權臣或許不會拿他的家人怎麽樣。
可就在不久之前,白慶之爲了十餘萬定北軍将士,毅然“變節”接受了“叛黨”們贈予的軍需物資,這情況可就跟之前很不一樣了。
等什麽時候這消息傳回京城,京城的那些皇室成員、達官顯貴,絕對會順帶恨上白慶之這個“勾結叛黨的亂臣賊子”。
屆時這群蒙上眼睛不看天下局勢,一心隻想享受這最後一場狂歡的家夥,會怎麽對付白慶之的老娘、妻女和最小的兒子?
葉安瀾不知道白慶之是經曆了怎樣的痛苦煎熬,才做出的這樣一個兩難抉擇,但她覺得,像白慶之這樣的人,理應得到這個世界的更多優待才是。
她對白慶之道:“正好我打算跑一趟京城劫富濟貧,侯爺不如給我個信物,證明我是侯爺派過去轉移您那些親眷的。”
白慶之雙眼圓瞪,一度懷疑是自己幻聽了。
要知道葉安瀾可是朝廷眼中的“叛黨”頭子之一,她親自去京城,這和自投羅網有何分别?
葉安瀾似是看出了白慶之心中所想,她對白慶之道:“您放心,我肯定不會敲鑼打鼓昭告世人我進京了。您給的信物也是一樣,最好能有多不起眼就有多不起眼,最理想的狀态,就是别人都拿它當無關緊要的小東西,但您的家人卻能憑借信物确定我是友非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