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回家後,父女倆一邊注意着院子外面,一邊從柴房拿出繩索,把院子裏的四十來個流民全都捆成一串。
與此同時,村子裏也陸續傳來了尖叫聲、哭喊聲,以及村民與流民之間短兵相接的各種悶響。
葉金奎聽着不由有些神思不屬,他想去幫忙,可又擔心自己一走,妻兒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遭遇不測。
“爹。”看出葉金奎的坐立不安,葉安瀾決定還是給他找點事兒,她指着地上的四十來個流民問葉金奎,“這些人,您想過怎麽處置沒?”
葉金奎一臉爲難。
放是不可能放的,他可不想以後這些人帶着更多流民回來找他們一家的麻煩,也不想總有壞蛋惦記着賣他閨女。
可如果就這麽大張旗鼓的全殺了,葉金奎又擔心村裏人會用異樣的眼神看待他們。
他左思右想,最終決定還是把這些流民帶到無人的荒山野嶺處置幹淨,“.不是爹心狠手辣,爹是怕他們以後報複咱家。”
他們家可還有李氏和葉薇、葉棠呢,萬一那些流民找上她們,那等着她們的絕對會是生不如死的人間煉獄。
葉金奎當年爲了和李氏一起帶葉安瀾走也是殺過人的,爲了自己的妻兒能夠安穩度日,他不介意再次讓自己手染鮮血。
“我知道。”葉安瀾笑着開解葉金奎,“您也别有什麽心理負擔。看這群流民這輕車熟路的架勢,他們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被他們或直接、或間接害死的村民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葉金奎歎氣,“唉,他們這麽一鬧,村裏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葉安瀾托着腮,“爹,要是明天有人來找咱家借錢”
葉金奎扭頭看她,有些糾結又有些遲疑的試探着說:“要是真有那日子過不下去的人家.”
葉安瀾不說話,就那麽在火把的照耀下靜靜注視着他。
葉金奎頓時明白了,他閨女這是不想借錢給别人啊。
他大手握緊刀柄,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麽說服閨女幫襯村民們一把。
然而還沒等他組織好語言,葉安瀾就已經口頭給他拉了一張名單出來。
“蘇家嬸子、裏正爺爺,這兩人如果求上門,無論是缺錢、缺糧還是需要幫忙做事,我們家可以不遺餘力。”
“村頭的陳奶奶、李嬸子,村尾的劉奶奶、寶根叔、二柱叔、虎子叔、秀花嬸、翠翠姑,您和我娘可以借他們糧食或者銀子。”
“至于其他人家,您和我娘還是參照他們之前對咱們一家的态度來應對吧。”
葉金奎沉默良久,然後悶悶嗯了一聲。
葉安瀾的意思他明白。
在他家窮的看不起病,隻能賣房子給葉安瀾湊藥錢的時候,村裏就隻有老裏正和蘇家的小兒媳婦偷摸兒塞了銀錢給他們。
至于那些葉安瀾覺得可以借糧食或者銀子給他們的人家,這些人雖然沒有對他們伸出援手,但在他們求上門的時候,卻也多多少少借了一些銅闆或者糧食給他們。
尤其是村頭的陳奶奶,她一個孤老婆子,自己生活都艱難,李氏求上門的時候,老太太卻還是硬摳了半袋粗糧、二十個銅闆出來。
雖說李氏當時和人家說好的是借,後面家裏有了錢,她也第一時間去還了,但人家願意在你爲難的時候伸一把手,而不是直接把你拒之門外,甚至對你冷嘲熱諷,葉安瀾覺得他們就該對人家心懷感激。
至于那些對他們一家的苦難冷眼旁觀,甚至還趁機對她爹娘冷嘲熱諷、落井下石的,葉安瀾覺得,她也該拿出同樣的态度,對他們的苦難選擇冷眼旁觀。
她對葉金奎道:“咱們家的銀子和糧食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能見誰都給。早些年您接濟村裏人接濟的還不夠多嗎?可等到咱們家需要幫忙的時候,村裏人又是怎麽對您和我娘的呢?我覺得,别人怎麽對我們,我們就怎麽對别人,這樣才是最公平的。”
葉金奎頓時不吭聲了。
葉安瀾拍拍便宜老爹的肩,“别難過,就算我們是銀子,也還是會有人不喜歡銀子,隻喜歡金子。”
葉金奎:???
葉安瀾又道:“處理這些人的時候我和您一起去。”
葉金奎又是搖頭又是擺手,“你去幹啥?你還是留在家裏保護你娘他們吧。”
葉安瀾搖頭,“您一個人進深山我不放心。”
葉金奎拗不過她,“那我先把你娘他們送去山洞躲着。”
葉安瀾搖頭,“不用這麽麻煩,村民有了防備,短時間内流民不會再來。”
***
父女倆又守了差不多兩盞茶時間,闖進村子的流民總算舍得離開了。
他們扛着大包小包的糧食,揣着從村民家裏搶來的碎銀、銅闆,有些流民身上甚至還穿着不太合身的粗布棉衣,一看就是剛從村裏搜刮到的。
葉安瀾耳朵尖,遠遠聽到有人在找他們老大,然後又聽到有人猜測他們老大或許已經提前離開村子了。
這個猜測得到了絕大多數流民的認可,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以武力征服了他們這群人的流民頭子,居然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被葉安瀾給一箭射死了。
丢下了一共二十多具同伴屍體的流民逃走了,被搶了糧食、棉衣、銀錢的村民卻再也睡不着了。
有人在對着自家一片狼藉的屋子哭天抹淚,有人忙着給家裏的傷者請大夫,有人則一邊嚎哭一邊開始爲死去的親人張羅後事。
葉金奎和葉安瀾沒有摻和村裏的善後事宜,父女倆在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悄悄把闖進家裏的四十來個流民,以及被葉安瀾滅口的流民頭子、瘦小年輕男子,全都用闆車推着,分兩趟運出了村。
闆車太小,父女倆隻能來來回回的折騰,走了不少回頭路,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把四十多個流民全都運到葉金奎選中的那處小山坳裏。
山坳位于兩山之間,是一處人迹罕至的貧瘠荒原。父女倆在這裏架起木柴和枯草,面無表情的開始毀屍滅迹。
那些被葉安瀾打暈、捆好的流民,在木柴燃起之後,被她和葉金奎分頭抹了脖子。
等到他們把所有屍體燒光,把焚燒後的痕迹處理幹淨,冬天特有的清冷日光也已經灑滿大地。
父女倆擦一把額上的汗,推着闆車,加快腳步返回村子。
一直戰戰兢兢守着院門的葉松聽到葉金奎叫門的聲音,一邊給自家爹爹、姐姐開門,一邊一臉激動的對葉金奎道:“您可算回來了,裏正爺爺都讓人找您兩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