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囡一骨碌爬起來,匆匆洗漱好出來。
大堂已經清空了,隻在靠近内院的窗戶前,留着張桌子。
顧硯坐在桌邊,正在看一份長折,聽到動靜,擡頭看到李小囡,合上長折,示意石滾收起桌子上的一堆文書。
“聽說你昨天晚上遇險,我請了個大夫一同過來,看起來……”顧硯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小囡。
“我沒事兒。”
“聽說你昨天晚飯吃的不少,又睡到現在,你确實沒事兒,是我過慮了,已經讓大夫回去了。”顧硯點了點旁邊的椅子。
“你從哪兒過來的?正巧路過?”李小囡坐下,端起茶連喝了幾口。
“從平江城專程趕過來的。”顧硯從上往下,再次将李小囡仔細打量了一遍。
“他們捉了活口,你審過沒有?怎麽回事?”李小囡放下杯子問道。
“先吃飯。”顧硯示意往桌子上擺早飯的小厮。
早飯很豐盛,李小囡卻沒什麽心情,埋頭吃了早飯,忍到小厮撤了碗碟,重新奉了茶上來,李小囡再問一遍,“你審過了?”
“嗯,都是常州城裏的無賴,混打行以訛詐爲生,領頭三個,号稱柳園結義三兄弟,老二老三昨天沖在前面,已經死了,老大叫石大頭,拿住了,說是看你們馬匹多,想着必定是有錢人,劫财的。”顧硯冷笑。
“胡說八道!”李小囡豎眉道。
“嗯,這個石大頭,義氣是很義氣,太蠢。”
“那你問出來了?”
“他自己咬斷了舌頭。不過,他那些弟兄說他常說祥雲朱家的朱老太爺對他恩重如山,劫殺你之前,石大頭去過一趟平江城,海稅司案發後,朱老太爺就一直在平江城的朱家别院住着。”
“因爲我買織工?因爲李家收秋蠶繭?”李小囡皺眉道。
“也許是因爲你跟我過于親近。”顧硯上身往前,一臉認真道。
“我跟你?過于親近?我跟你什麽時候親近了?親近!這個詞是你說的,還是别的什麽人說的?”李小囡上身往後,緊靠在椅背上,一臉嫌棄。
“怎麽不親近了?能跟我一起吃飯,一起喝茶,一起這麽坐着說話的,滿天下有幾個人?女人中就你一個!”顧硯伸長胳膊,曲起手指,在李小囡面前的桌子上敲的咚咚響。
李小囡瞪着顧硯,連連眨了幾下眼,沒能駁回去。
好像還真是這樣。
可這也不能叫親近吧?
“你今年多大了?是不是沒人上門給你提親啊?”顧硯伸頭問道。
“沒人給我提親是因爲我二阿姐還待字閨中呢,也沒人給我二阿姐提親啊,沒人提親怎麽啦?你以爲人人都跟你一樣,被提親的人家踏破門坎?”李小囡不客氣的駁了回去。
“行行行,你說得對。”顧硯往後靠回椅背,一聲嘿笑。
“你說過阿武的功夫很好,昨天我看着你家那四個長随,連車夫在内,都跟阿武差不多,你家的下人都這樣厲害嗎?”李小囡轉了話題。
這才是要好好問清楚的事。
顧硯沒答話,笑起來。
“你笑什麽?”李小囡瞪着顧硯。
“笑你聰明。”顧硯幹脆笑出了聲。
李小囡想翻白眼,忍住了,挪了挪,端起杯子喝茶。
“跟在你身邊的長随不是府裏的長随,車夫也不是府裏的車夫,那些都是我的親衛。
“阿武也就那一身的蠻力能跟他們差不多,論料敵斷機,布軍排陣,阿武也就能跟晚晴比一比。”顧硯笑道。
“昨天來接應的呢?也是你的親衛?”李小囡看了眼顧硯。
“不是。他們用的是我的求援号炮,号炮升空,但凡看到的,不論統屬,須立刻馳援。
“昨天第一批趕過去的是常州軍。我已經替你賞過他們了。”顧硯笑眯眯看着李小囡。
李小囡眉頭一點點皺起,看着顧硯。
“看什麽?”顧硯迎着李小囡的目光。
“前朝那個叫定婚店的傳奇,你看過嗎?”李小囡含糊問道。
顧硯眉梢微挑,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
“我很不喜歡訂婚店這種故事,不管輪回是真是假,前生後世都過于虛幻,我隻要專心一緻過好當下,我這輩子是來好好享受好好過日子的,不是來還債的。”李小囡看着顧硯。
顧硯看着一臉嚴肅的李小囡,片刻,笑道:“就算有債,你也是債主啊。”
“那最後一句重新說:我不是來讨債的。”李小囡立刻接話道。
顧硯看着李小囡,片刻,笑起來,笑了一會兒,顧硯伸頭往前,“我哪兒不好了?”
“你是虎,我是一隻鹌鹑,不合适啊。”李小囡往後緊貼在椅背上。
顧硯呆了一瞬,失笑出聲,“你瞧你吓的,說個玩笑話罷了。你要做的生意,與我大有裨益,我護着你是份内之事。
“黃顯周自從接了海稅司的案子,我就讓他住進了楊五的軍營,外出時必定有人陪同,周沈年奔波在外,身邊也有人護衛。”
李小囡舒了口氣。
顧硯斜橫着她,伸手指在她面前用力敲了幾下,“我這是提醒你,你我沒有這樣的想法,難保别人沒有,你要留心些。”
“你沒有就好,别的人都不要緊。”李小囡趕緊點頭。
“我要是真是個不講理的惡霸,強搶了你,你打算怎麽辦?”顧硯突然問了句。
“沒想過,不過我覺得我肯定能想出辦法。”
“明天怎麽打算?接着看你的織工學堂?”顧硯問道。
“嗯!”
“我得走了,你以後晚走早歇,不要趕夜路。”顧硯站起來。
“好。”李小囡幹脆答應,跟着站起來,跟着顧硯到院子裏。
看着顧硯出了客棧,晚晴幾步小跑到李小囡身邊,先長長舒了口氣。
“挨訓了?扣月錢了?”李小囡看向晚晴。
“都沒有。世子爺說阿武和雨亭護衛得力,一人賞了一百兩銀子。”晚晴羨慕的啧了一聲。
“沒賞你?”
“我吓成那樣,憑什麽受賞?”晚晴白了李小囡一眼。
“唉,照理說,阿武和雨亭是爲了我,還有那些長随,照理說,該我拿銀子謝他們。”李小囡歎氣。
“你有銀子?”晚晴不客氣的問了句。
“不就是沒有麽。”李小囡再次歎氣,“可是,不該這樣啊。”
他替她賞,替她謝,這能不讓别人想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