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頓住腳步,斜瞥着兩人,片刻,擡腳往前,示意兩人跟上。
轉個彎,進了離顧硯院落不遠的臨水暖閣,顧硯進了暖閣,一邊接過小厮遞上的濕帕子擦手,一邊打量着李小囡問道:“來找我的?還是找晚晴說話兒?”
“找你,有事兒。”
顧喔了一聲,擡頭看了眼暖閣一角的滴漏,“吃好晚飯過來的?”
“沒有。”
“吩咐廚房準備李姑娘的晚飯沒有?怎麽吩咐的?”顧硯看向晚晴。
晚晴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怎麽吩咐的?”顧硯立刻追問了句。
“回世子爺,那個,跟我一起,那個,蒸了條白水魚。”
“我跟晚晴說好了,跟她一起吃她的份例菜。”李小囡接話道。
“你知道李姑娘是來找我的?”顧硯沒理李小囡,冷着臉問晚晴。
“是。”晚晴垂手低頭。
她錯了!
“她來找你說話,你請她吃你的份例菜,這沒錯,她來找我,你請她吃你的份例菜?規矩呢?”顧硯接着道。
“是,婢子錯了。”晚晴急忙跪下認錯。
“扣兩個月月錢。去吩咐廚房照李姑娘愛吃的做幾樣,送到這裏。”顧硯哼了一聲。
李小囡同情的看着晚晴。
還真是這麽個道理,可她真沒想到,晚晴肯定也沒想到。
唉,高門大戶的規矩實在是太多太繁瑣了,怪不得晚晴那麽小心,還真是隻要有一丁點兒不小心,都得扣月錢!
晚晴灰頭土臉的退了出去,顧硯看向李小囡,“出甚麽事兒了?”
“嗯?啊,是。”
李小囡正在感傷晚晴的月錢,急忙收回心神,趕緊說正事。
“剛才我堂翁翁過來,說早上接了何老掌櫃遞的話,請他到臨海鎮照月樓,何老掌櫃跟堂翁翁說,收秋蠶繭的銀錢要是不夠,就從他們何家支借,還說他們何家是王府門下之人,收秋蠶繭關系着你的差使。
“堂翁翁覺得這事兒得說一聲,從臨海鎮出來,就直接去找我,我就過來了。”
顧硯意外的噢了一聲。
“你沒想到?”李小囡敏銳的問了句。
“嗯。”顧硯點頭,斟酌着言辭道:“何承澤是隻老狐狸。他自稱是王府門下之人,可我總覺得,他沒覺得自己在王府門下。”
“你好像說過一回。”李小囡想了想。
“何承澤給了你這麽大的助力,你是不是得當面感謝一句?”顧硯看着李小囡笑道。
“你想讓我怎麽謝?”李小囡看着顧硯問道。
“跟他說說話兒,替我看看。”顧硯幹脆直接。
“好。”李小囡應的更加幹脆。
顧硯微微有些意外,片刻,伸頭往前,仔細打量着李小囡,笑道:“你以前凡事都得講個價兒,現在怎麽這麽好了?”
“以前是私事,你讓我教你術數什麽的,不能白教對吧,現在是你的差使,這是公事,你這公事要是辦不好,禍害的是我們江南黎民,我這也是爲了自己。”
李小囡歎了口氣。
“我還以爲是咱們的交情比從前深厚了。”顧硯慢吞吞道。
“親兄弟也得明算帳啊!”
“親兄弟明算帳,有道理。既然這樣,勞動你走這一趟,我送件禮物給你。”
“這件事不用。”李小囡擺手。
“這件差使辦不好,先有禍事的是我,是公事,也是我的私事。”顧硯笑道。
“你有什麽禍事?辦得好你是親王世子,辦不好你還是親王世子,你們睿親王府除了造反,别的都不禍及王爵王府是吧?”李小囡再歎了口氣。
“不禍及王爵王府,不是不禍及我,我死了,也就是再挑一個人承襲王爵。你從哪兒聽到的這些閑話?連造反這樣的話都敢亂說?”
“好了,事兒說完了,該告辭了。”李小囡顧左右而言它。
“吃了飯再走,是晚晴跟你說的?”顧硯接着問道。
“這話誰不知道啊,哪還用别人跟我說,平江城裏關于你們王府的傳說多得很,閑話麽,飄來飄去滿天飄,誰知道誰跟誰說的。”李小囡打馬糊眼兒。
顧硯斜瞥着她,片刻,哼了一聲。
飄到她耳朵裏的閑話,十句有九句半是晚晴那隻蠢貨說的!
廚房很快就送了晚飯過來,顧硯示意石滾将那碟子清蒸白水魚放到李小囡面前。
吃了飯,李小囡喝了兩口茶,就站起來告辭。
“我送你回去。”顧硯跟着站起來。
“不用不用,讓晚晴送我就行,你那麽忙。”李小囡急忙擺手。
他送她回去,這動靜可太大了,不過麽,看他那樣子,也就說句客氣話而已。
“好吧,我送你到門口。”顧硯示意李小囡。
出了暖閣,顧硯問道:“你明天去臨海鎮?”
“嗯。”
“一去一回要一整天,你直接過來别業等我吧,明天想吃什麽?讓廚房早做準備。”
“松鼠桂魚。”
“咦!你真是不客氣。”顧硯失笑。
李小囡斜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就一樣松鼠桂魚?别的呢?什麽嗆蝦?螃蟹?”顧硯笑問。
“蝦子過季了,螃蟹還有點兒早。”
“你可真講究。”顧硯啧啧。
李小囡又斜了顧硯一眼,沒理他。
“想要什麽謝禮?我送根簪子給你?”顧硯轉了話題。
“不要,松鼠桂魚就算謝禮了。”
“要不,把晚晴送給你吧。”
“不要,養不起。”李小囡斷然拒絕。
顧硯揚眉看着她,片刻,失笑出聲。
“一條松鼠桂魚太敷衍了,既然你暫時沒什麽想要的,就先寄着吧,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你想什麽時候要就什麽時候要。”
“能不能别扣晚晴月錢了?”李小囡猶豫了下,看着顧硯問道。
顧硯眉梢揚起,片刻,一聲長歎,“扣還是要扣的,不然規矩就亂了。
“不過,看在她侍候你盡心盡意的份上,賞她五兩銀子吧。比她那兩個月的月錢多多了!行了吧?”
“多謝你。”李小囡眉開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