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老爺子一早出城,看了一整天,沒再讓李金珠過目,直接就定下了一個原本做線香生意的一間小作坊。
第二天,張老爺子從自家貨棧挑了三四個穩妥漢子,趕着輛車,将李家那一院子雞蛋送到小作坊。
尹嫂子從街頭茶坊叫了個閑漢,給了一把大錢,讓他跑一圈,告訴昨天定好貨的石灰行等各家,趕緊把貨送到小作坊。
李玉珠、李銀珠跟着頭一輛車過去,李金珠和尹嫂子先趕到離作坊最近的牙行,挑了兩個粗壯婆子,講好了先試用十天,帶着兩個婆子趕往作坊。
李學棟放學到家,和李小囡等到天黑透了,李金珠三個和尹嫂子都沒回來,兩個人隻好自己動手,李學棟脫下長衫,先蒸上飯,接着裏裏外外找了一遍,除了後院的青菜,以及油鹽,别的一概沒有,滿院子的雞蛋一隻也沒留下。
李學棟到後院撥一把青菜,洗菜炒菜,李小囡一邊燒着火,一邊掀開鍋蓋,沿着鍋邊,厚厚抹一圈豬油,豬油融化淌進米飯裏,滋滋響着,香氣溢出來,過一會兒,李小囡掀開鍋蓋,再抹一遍豬油。
李學棟炒好青菜,李小囡抹過三四回豬油,米飯香氣撲鼻。兩個人一人鏟起一塊焦黃酥脆的鍋巴,放一筷子青菜在鍋巴上,一口咬下去,真是鮮香美味。
正吃的香甜,院門吱呀響了一聲,李學棟端着碗伸頭往外看。
廚房撲洩出的燈光中,李金珠在前,三個人精疲力竭的走進來。
“這麽香!”李銀珠抽抽着鼻子叫了聲。
“這兩個小的會做飯了!這是誰炒的?都糊了。”李玉珠伸頭看看鍋裏的米飯,指着那碟子炒糊的青菜笑問。
李小囡用筷子指了批李學棟。
“是她把火燒得太旺。”李學棟趕緊解釋。
“這豬油用哪兒去了?早上這一罐豬油還是滿了!”李金珠端起豬油罐問道。
“這兒。”李銀珠已經揭了塊鍋巴咬了一口,一邊含糊說着,一邊将油亮焦黃的鍋巴遞到大阿姐面前。
“這肯定是阿囡的主意!”李玉珠伸頭看了看,用鏟子鏟了兩塊鍋巴,遞了一塊給李金珠。
“你可真會吃!怪不得三堂叔說你敗家。”李金珠心疼無比的看着豬油罐裏空出來的那一大塊。
“三堂叔是說你,不是說我,是吧?”李小囡咬着鍋巴,看着李學棟問了句。
李學棟趕緊點頭,點到一半感覺不對,趕緊解釋道:“還有我,三堂叔說咱倆帶着阿囡去杭城是敗家。”
“這飯有點兒夾生。”李銀珠用筷子撥着中間的米飯,嘗了嘗。
“肯定是她掀鍋抹油,這飯就夾生了。”李玉珠在李小囡頭上輕拍了下。
“把鍋巴揭出來,夾生飯留鍋裏,加點兒水煮菜飯吧,玉珠去後院撥點兒菜,銀珠燒火。火小一點兒。”李金珠挽起袖子再次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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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硯接進潘太太和史大姑娘,以及潘家六娘子潘世卉,立刻打發人去杭城請六舅母符太太帶着三位表妹到平江别業來替他陪客,要是六舅母不能過來,務必讓三位表妹過來住一陣子。
去杭城的管事前腳走,顧硯後腳就出了别業,趕往淮南鹽場查看鹽務。
他可是領着公務的人!
顧硯一去兩三天,從淮南鹽場風塵仆仆趕回來時,他六舅母雖然沒來,三位表妹前一天就已經到了。
顧硯回到别業的時候,潘太太在一群小娘子的陪同下,去寒山寺随喜上香去了。
王貴一進别業,就急忙叫進留下盯着李秀才一家的哨探,細細詢問。
顧硯洗漱好,換了衣服出來時,王貴已經垂手等在垂花門外,聽顧硯叫進,小碎步緊走進了屋,細細禀報李秀才一家的動靜。
聽說李家跟隔壁的隔壁開貨棧的張家的大兒媳婦尹氏合夥,要做皮蛋鹹蛋生意,作坊裏已經在腌皮蛋鹹蛋了,顧硯眉毛挑得老高,哈了一聲。
這一定是李家那位大阿姐的主意,他就知道這個大阿姐不簡單。
“走,去瞧瞧。”顧硯從小厮捧着的托盤裏,挑挑揀揀選了把折扇,嘩的抖開,擡腳往外。
石滾和王貴急忙跟上,出了别業,直奔采蓮巷。
作坊開張隔天起,李金珠就讓李銀珠留在家裏洗衣裳做飯打理家務。
她們每天天不亮就走,天黑透才回,回到家一身的泥水汗水,衣裳要洗要換,還要照顧李小囡和李學棟兩個人,後院還有菜地和一群雞,不得不留一個人在家裏打理家務。
顧硯趕到采蓮巷時,李銀珠撿好雞蛋喂好雞,拆洗了被子洗好晾上,剛剛空閑下來,正和李小囡一邊往外走,一邊商量着去哪兒逛逛。
剛出了采蓮巷,迎面撞見顧硯。
顧硯下馬剛下到一半,目光落在李小囡身上,露出笑容。
“嗐!是那個人!”李銀珠一聲驚叫。
顧硯被她叫的上身微微後仰,一臉嫌棄的斜了她一眼,用折扇點了點李銀珠,和李小囡笑道:“你這個三阿姐,一直這麽一驚一乍的?”
“你是誰?”李小囡炸毛貓一般。
“往後退退。”顧硯沖石滾動了動折扇。
石滾急忙示意諸人,往後退了十來步,順便擋住了來來往往的行人。
顧硯上身微微前傾,抖開折扇做出遮擋的姿勢,壓着聲音道:“咱們在杭城貢院裏見過,你不記得了?”
李小囡眼睛瞪的溜圓,“你!你!你瞎講八講!”
“别怕,我要是想怎麽樣,早就怎麽樣了,你看你總是這樣,像隻炸了毛的貓,我不得不跟你說一聲,我真沒有惡意。”顧硯繼續壓着聲音,一臉誠懇。
“他?”李銀珠連聲音帶人都在發抖。
顧硯的話,她聽明白了。他怎麽知道阿囡替考的事?
“沒事兒,他不會怎麽樣,他沒有惡意。”李小囡趕緊安慰三阿姐。
“對嘛!”顧硯嘩的收了折扇,啪一下拍在手心,把李銀珠吓的一個機靈。
“那你想怎麽樣?你想幹什麽?”李小囡拍了拍李銀珠,看着顧硯問道。
“咱倆有緣。”顧硯神情嚴肅。
李小囡仰頭望天翻白眼。
“交個朋友吧,怎麽樣?”顧硯看着李小囡的白眼,笑起來。
李小囡哈了一聲。
他這樣子,讓她想起遙遠的從前,放學路上遇到自以爲潇灑無比的小無賴,沖她一甩油頭:小美女,交個朋友吧。
“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親,男女……”
顧硯伸手在李小囡眼前揮了下,揮斷了李小囡的話。
“果然胡說八道都是睜着眼說的。”顧硯再次抖開折扇,“你這一堆都是胡說八道,不過,有來有往是得有個由頭,這樣吧,他們說你格緻上思路極好,格緻上頭我不怎麽懂,要不,我請你給我講講格緻,怎麽樣?”
李小囡和李銀珠聽的四隻眼睛圓瞪。
“我給銀子,一趟一兩銀子,要是講得好了,再多加,怎麽樣?”顧硯微微欠身,看着李小囡。
“在哪裏講?我不去你家。”李小囡微微屏氣道。
“那就到你家。”顧硯答的極快。
“我家也不行!那邊那間茶館吧。”李小囡手指點向不遠處的一座清靜茶館。
“行。”顧硯一個幹脆的行字之後,才回頭看了眼茶館。“那就這麽說定了,我事情多,空閑了就過來,讓他請你到茶館授課,他叫石滾。”
顧硯折扇點着石滾,石滾不明就裏,随着顧硯的折扇,趕緊點頭哈腰陪出一臉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