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王妃聽完就急了,匆匆和老太妃說了一聲,趕緊趕往睿親王府去見尉王妃。
去年夏末,史家就開始各種托人說慈育會的事兒,史家頭一趟托人上門,她就去問了尉王妃,尉王妃話兒說的清楚,這事兒得等她娶了兒媳婦進門,兒媳婦接不下來、或是不肯接,再說其他。
她把這話回給史家,可史大娘子竟然親自來了一趟,那話就是明說了:她已經和李姑娘說好了,由她來接慈育會。
這話她也說給尉王妃了,尉王妃還是那句話,要等世子妃進了門再說。
睿親王府上的世子妃是進了門了,可年都沒過,就山陵崩了,慈育會這事兒肯定是顧不上了,接着……
唉,接着是她大意了,光忙着老幺成親的事兒,把這件大事給忘了!
還算她運氣好,這兩天史家沒上門,要是史家趕着這幾天上門,糊弄她那個已經有點兒糊塗的婆婆寫了折子……
幸好幸好!
這一趟,要麽跟尉王妃敲打接手慈育會的人,要麽就轉到尉王妃手上,她婆婆糊塗成那樣,肯定是管不了了,自己更管不了,這本來就是他們睿親王府的事兒。
伍王妃一路掂量,見了尉王妃,說笑寒暄了幾句,轉入正題。
“昨兒午後我回到家,去跟母親說老幺成親的事兒,母親竟然問我:老幺怎麽還沒成親?您看看,母親都糊塗成這樣了。”
沒等伍王妃轉入正題,尉王妃截話問道:“你們老太妃前年不就這樣了?我記得前年過年的時候,她拉着我,問我挑好了婆家沒有。”
伍王妃被尉王妃着一句堵得說不下去了。
前年就這樣了,那這糊塗就不能拿出來說事兒了。
“姑母,慈育會的事兒,不能再放在我們老太太名下了。”伍王妃幹脆站在小輩的位置直接說。
“這是聽到什麽閑話了?”尉王妃瞥着伍王妃。
“世子妃出城,難得您不知道?”伍王妃反問道。
“我讓她去的。怎麽了?”尉王妃很認真的問了句。
“要是姑母您不發話,世子妃說了交給史大娘子打理,或是世子發了話,這事兒?”伍王妃看着尉王妃。
“我那個兒媳婦再怎麽不懂事,也不會越過我發這個話,硯哥兒更不會。你就安心準備你家老幺的成親的事,放心,難爲不到你頭上。”尉王妃話說的幹脆,事兒還是沒接。
伍王妃想了想,隻好答應出來。
行吧,雖然沒推出去,可有王妃這句話,至少不會把她們怼在杠頭上。
唉,她們老太太現在糊塗了也好,要不然,她這個好攬事真是煩死人!
送走伍王妃,沈嬷嬷沏了碗茶奉給尉王妃,笑道:“瞧咱們世子妃那樣子,可不像個肯去管慈育會那攤子事兒的。倒是史大娘子挺合适。”
“這是誰托到你這裏了?你家世子妃?史家?”尉王妃慢條斯理的問道。
“那倒沒有,我就是順口說說。”
“要是沒有退親的事兒,要是從來沒跟史家議過親,史家姐兒願意接手,給她就給她了,可現在,就算你們世子妃不肯管,也不能交到史家姐兒手裏。”尉王妃道。
“這慈育會很要緊?”沈嬷嬷不是非常明白。
“要緊算不上要緊,可打理慈育會,是要跟這建樂城各家主母打交道,但凡有點頭臉的人家,都會往慈育會施銀施物,也就都要來往,真要挑點什麽事兒,防不勝防。”尉王妃解釋道。
沈嬷嬷一聽就明白了,“這可是,史大娘子那份心計可不得了。”
“嗯。”尉王妃應了一聲,想想史大娘子,再想想自己那個媳婦兒,忍不住歎了口氣。
娶了史大娘子自己多個膀臂,娶了現在這個,滿眼都是麻煩!
……………………
樞密院。
睿親王看到顧硯掀簾進來,放下筆站起來,示意顧硯到對面榻上坐。
小厮送了滾水進來,睿親王示意小厮放下出去,顧硯挪近些,取茶葉沏茶。
“江南那邊怎麽樣?”睿親王緩聲問道。
“碼頭上已經理順了,海稅司那邊還沒敢動,籌碼做了兩套賬。”顧硯答道。
“今天的折子你看到了?”睿親王接着問道。
“讓你辭差使的折子?”顧硯看了眼父親。
“嗯。”
“您當初非要領山陵使的差使,皇上原本想讓張相領。”顧硯将茶推到父親面前。
照本朝不成文的規矩,山陵使一向由先皇最心腹的大臣擔任,山陵使的差使之後,該大臣就要遞上辭呈,退居養老。
“我和先皇的情分,這山陵使我領最合适,領山陵使差使的時候,我就打算好了,差使一了就遞上辭呈。”睿親王端起茶聞了聞。
“北邊的戰事也就是這一兩年,樞密院卻在動蕩之中,皇上很憂心。”顧硯皺眉道。
“你前兒見王相,怎麽樣?”睿親王岔話問道。
“絲綢行的賬本我拿給他看了,他覺得絲綢行供養士子,得益的是江南文氣,天下文氣,至于供奉小吏小官,王相的意思,要是沒有絲綢行的供奉,這些小官小吏一樣要養家過日子,這份銀子必定要從差使上搜刮,遭殃的是黎民。”顧硯忍不住蹙起了眉。
“王相曆任州縣十幾年,極其熟悉州縣政務。”睿親王府抿了口茶。
“我想把潘世易調回來用用。”顧硯看着父親道。
“世文那個堂兄?”睿親王想了想問道。
他對潘世易隻有一點兒模糊的印象。
“嗯,讀書上不大行,走了恩蔭,第一份差使是戶部書辦,一任之後到山東東路做了小縣縣丞,兩任之後又回到戶部,一任之後點了江西小縣縣令,之後一直輾轉在縣令位置上,我和他聊過一回,是個精通世事民情人情的,正好能彌補兒子在這上頭的缺陷。”顧硯介紹道。
睿親王露出笑容,“你能知道自己的不足,這就極好了。”
“嗯,山陵使要遞辭呈也不是沒有例外,阿爹也不是非遞不可。”顧硯轉回剛才的話題。
“還是遞了好,這是我跟先皇的情分。”睿親王道。
“阿爹也不替我想想。”顧硯抱怨道。
“就是看着你現在這樣,放心了,才不怕遞上這個辭呈。”睿親王笑道。
“嗯。”顧硯看着父親,片刻,垂眼抿茶。
他阿爹從前因爲他的愚蠢激進,殚思竭慮才早早撒手西歸,現在,阿爹能安心退養,必定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早早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