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已有丫鬟通禀,見阿玉來了,秦皇後忍住了心裏其餘的話,隻看了秦懷一眼,沒說什麽,便也走了。
秦皇後走了,太後還在,她倒是笑眯眯的,也不管皇後如何。
隻說:“好孩子,你們倆都别聽皇後說什麽,她那人沒什麽壞心,就是人蠢了點。”
在場衆人不是自家人就是心腹,聽了這話也隻當沒聽到。
秦皇後蠢?那可沒人會信!
阿玉給皇後太後見了禮,這才去看秦懷。
秦懷身體其實已經沒有大礙,畢竟阿玉給了他太多好東西,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命吊回來不是難事。
“阿玉,你可過幾天再來,舟車勞頓,一定辛苦。我身上還有病氣。”見了阿玉,秦懷臉上冷冰冰的表情就消失了,滿眼都是她。
秦懷這個模樣,太後看了笑着搖頭,便拉着劉氏和一衆伺候的人出去。
“兩個小家夥也是一年多未見,讓他們好生說說話。”太後本就喜歡阿玉,知道阿玉是瑤光的孫女,隻有更疼的份。
劉氏也笑笑:“是。”
如今面對太後等皇親貴胄,她已不再惶恐不安。
正如她婆母說的那樣,不都是兩個鼻子一張嘴,能有多吓人?
露了怯,反而被人看低了去。
說回房内,阿玉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好奇地問:“先前我聽到你說的話,是不是皇後娘娘又跟你說什麽了?”
秦懷不想瞞她,但也不想讓她膈應。
“她想做些自認爲對我們好的事。”秦懷提及皇後,眸子裏帶了不耐,“你别管,我會處理好。”
其實秦皇後也并沒有别的意思,此番秦懷遇刺,她和明華帝都很震怒。但明面上,他們又不能做得太多。
依秦皇後的意思,秦懷身子已經養好,就該讓他去坐太子之位。
從前他命不久矣,坐了也白坐,現在隻要認祖歸宗,就是名正言順。
更何況秦懷的身份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他是皇帝和皇後的嫡子,明華帝又十分喜愛皇後。
皇後又是江南秦家出身,即便是和主支的血脈關系遠了些,但秦家内裏一向團結,江南秦家主支也願意扶持她。
而太後本身就是江南秦家主支出身,明華帝爲君能力卓越,根本不用受任何一方掣肘,夫妻倆想要把秦懷推上太子之位,可以說毫不費力。
唯一的麻煩,便是後宮那幾個皇子的娘家,他們雖勢微于江南秦家,但都是坐鎮萬甯城數百年的世家大族,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若要最大程度減少損失,少不得要做些身不由己的事。
明華帝就提議,讓秦懷先選定幾個世家女子,爲日後納妾做準備。
等到阿玉進門,就能把妾侍擡進門。
至于秦懷日後長大了,會不會寵幸她們,帝後兩人是不管的。
要做這件事的目的還有一個,便是趁機打壓一些參與刺殺秦懷的大族,他們不一定都是支持二皇子的。
二皇子前面還有一個大皇子,下面還有一個三皇子,他們的年紀都差不多大,全都是才名和賢名在外的人才,哪個有心思,誰也說不準。
納世家大族的嫡女爲妾,既是皇恩,也是懲罰。
這本是很平常的一件事,甚至會讓不少人吃了啞巴虧還要上趕着巴結,爲秦懷掃清許多阻力。
可秦懷卻并不同意,甚至他根本不等秦皇後爲他分析任何,便一口回絕。
在阿玉進院子之前,秦懷還言辭灼灼地說:“不必多費口舌,我絕不會同意!這不僅是侮辱我,更是在侮辱阿玉!世家大族和販夫走卒都納妾又如何?世人如何,我就要如何麽?”
“這般惡心人的事,也就你能當成是賞賜。皇後娘娘,你能忍受後宮有人和你分享夫君,我們阿玉不可以,也不能夠!便是她能忍,我也不舍得讓她忍,我自己也絕不能忍!”
“你想做千古賢後,你就去做,我在朝爲官一天,便能忠君一日!你這麽大本事,哪怕是路邊拉個乞丐去做你兒子,你日後也能安享晚年,不必再來算計我這個命中注定已經死掉的人。”
接着,便是那句此生已許阿玉的話。
秦皇後氣得臉色發白,太後倒是老神在在,仿佛秦懷說的不是要掉腦袋的話,而是一個小屁孩子在撒潑一般。
而今,所有人都散盡,阿玉眨着眼問:“阿佑哥哥,你方才說了那樣的話,就不怕被禦史們彈劾麽?”
秦皇後最是注重禮儀,秦懷此前最後那句話,是個長輩都忍不了。
哪個好人家的男子,會嘴裏嚷着這般話呢?
便是未出閣的女子也是說不出來的,更何況秦懷身份還不一般。
秦懷扯了扯唇:“彈劾便是,橫豎他們整日無事做。”
大昌已經繁華了多年,在明華帝的治理下算得上國泰民安,又狠查了幾個王公貴族,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吓得貪官污吏都不敢有大動作。
禦史們沒事做了,就彈劾一些小事情,大事送到内閣和明華帝的禦書房,小事送去他們所在的翰林院。
彈劾他言語不當,那就是送去翰林院。
他是翰林院修撰,名義上主管編修稽史等事,其實翰林院已差不多是他的主場,能彈劾個什麽?
寫給已閱就很給面子了。
阿玉就哈哈笑:“阿佑哥哥,看來這一年,你成長很多了!”
“當然要成長。”秦懷在阿玉面前,心情也跟着放松許多,“你不也變了麽?江塞那般苦寒之地,你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阿玉老老實實搖頭:“這倒沒有,誰能欺負得了我呀?不僅沒有,我還在那邊做了幾件大事,想必你也聽說了。”
“嗯,侍衛們都告訴我了。”
侍衛自然都是那些赤姓侍衛,提及這個,秦懷這才問:“赤甲爲了護我,定然受傷頗重,他如何了,你可知道?”
秦懷剛剛醒過來,房間裏就一直來人看望,赤姓侍衛們也不方便進來禀告。
他昏迷前,看到赤甲已經遍體鱗傷。
“命保住了,隻是他腳筋被人挑斷,真氣逆行,外傷倒還好,内傷很重。”說着,阿玉壓低了身子,在秦懷耳邊說,“放心吧,都是給外面人看的,要緊的藥都給用上了。”
赤甲的傷看着很嚴重,但命留住了,問題就不大,甚至隻需要普通的萬靈水配合萬靈果就能治愈。
反而是秦懷看起來沒那麽嚴重,體内兇險萬分。
好在有阿玉,一切都保得住。
秦懷臉上露出一點輕松的笑來,他喟歎:“世人皆不知,若沒有你,我早已死了千百次。誰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好。”
這樣的阿玉,他舍不得一丁半點的辜負,甚至若非心裏太過眷戀,他覺得自己都是不夠配上她的。
更遑論用太子妃的身份去框住她,那不是恩賜,是在逼阿玉和他分離。
阿玉就應該是自由的,他秦懷,便是不以皇子、太子的身份,都足以爲她撐起廣闊的天地。
這次事後,他再不會有半分心軟,倘若明華帝和秦皇後還想要後宮前朝同樣平和,就該知道怎麽做。
否則,他不介意殺光他所有的子嗣,逼迫一向重體統的秦皇後去和明華帝再生小皇子。
從前他不是做不到,隻是不想做到這一步。
他在萬甯城這些年,可不止是在準備考狀元,當個舍己爲公的秦編撰。
總不能讓阿玉,陪他過這樣不幹不淨、累心累肺的日子。
是年六月初五,大昌出了件天大的事。
被貶爲平民的二皇子,不知何故跑去了邊境,和東漠國的餘孽沆瀣一氣,反了。
朝中文臣嘴裏嚷嚷着要肅清國本,武将們卻不敢主動請戰。
再是平民、叛軍,那也是二皇子,是年富力強的明華帝的孩子。
站在大殿末端的秦懷卻握着笏闆站了出來,少年朝官一身正氣,滿眼清正,不卑不亢,朗聲道:“陛下,臣願領兵,抵禦外辱,護我大昌安穩!”
“嬌滴滴”狀元郎出身的翰林院編修要領兵打仗,還是去打二皇子?
衆人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