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回了豐裕殿，本打算去旁邊的小殿中，卻見阿玉撐着下巴，坐在殿門前的石階上等她。小姑娘正望着一處檐角出神，聽到秦懷輕微的腳步聲，便歪了歪頭，目光燦燦。
低低卻又雀躍地喊了一聲：“阿佑哥哥。”
秦懷本來緊縮的眉頭, 在見到阿玉的那瞬間，化爲了柔軟。
半大的少年加快了步子，走過去把她拉起來，又掏出帕子示意她拍拍身上的灰。
“怎麽這會兒就醒了，不多睡睡？”
“睡不着，就出來透透氣。”阿玉随口答了，又擡擡下巴, “阿佑哥哥，你看, 這個皇宮這麽大，到處都是人，可是除了腳步聲和呼吸聲，什麽都聽不到。”
皇宮裏除了禦花園和内置的院子，其他地方連棵樹都很難見到，偶爾見到幾株，都是矮小到幾乎要看不見。
春日裏，本該是萬物複蘇，各種蛇蟲鳥蟻都該出來活動，夜裏是十分熱鬧的，可皇宮裏卻靜得吓人。
阿玉是在空間裏睡的，明明她一向睡得很快，今晚卻怎麽也睡不踏實，幹脆便出了空間，又穿戴好出了房間。
卻沒聽到秦懷房間的呼吸聲，團子告訴她, 秦懷出門去了。
秦懷摸摸阿玉的腦袋, 又替她整理了碎發，才說：“嗯，我們明日就回去。”
“明日就能找到和你同命蠱相連的人了，你覺得會是你阿娘嗎？”阿玉覺得是，又覺得可能不是。
主要她覺得同命蠱是有邪性的東西，可秦夫人給她的感覺是個很正氣的人，不該會動那樣的存在才是。
“嗯，阿玉，我現在不想提她。”秦懷心情不是很好，想起那個女人，他心裏總不是滋味。
這些年，他和阿玉幾人在外遊學，看着阿玉一封封往家裏寄信，他也曾動過念頭，可最終都擱筆了。
反正她都會查到，自己寫與不寫，有什麽意義?
到底隻是個十多歲的少年，哪怕智多近妖, 又心智堅韌, 不是懂得就能理解。
便是理解了，也不一定能夠接受。
在此前調查自己身份時, 其實他就已經知道了許多事，包括這些年，爲什麽她會對自己如此嚴格，不過是想着，有一天自己當真能夠活下來，便一定要承擔起屬于自己的責任。
即便不是要去當九五至尊，就算隻是皇子的身份，也一定不能碌碌無爲，這是她要撐起的，江南秦家的驕傲。
阿玉拉了拉秦懷的小手指，語帶擔憂：“阿佑哥哥，你是遇見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嗎？那你跟我說說，讓我來開解開解你。”
看阿玉說得這般認真，秦懷反而無法傾訴。
他本就不是個愛敞開說的人。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那我們來練武吧，赤甲先生說你的輕功又精進了許多，可我的輕功不太好，你能指導我一下嗎？”阿玉說完，又拍怕腦袋，“看我，忘了你現在身體還沒恢複，應該飛不起來吧？”
秦懷瞥她一眼，假裝沒看到阿玉眼裏閃過的狡黠，道：“……飛得起來。”
他蹲下來，身體微微前傾，露出已經日漸寬闊的背。
“上來吧。”
沒一會兒，豐裕殿上就飛出一道身影。
有内宮高手想要阻止，忽然覺得有什麽暗器朝自己飛來，忙用指尖夾住，卻發現那并非暗器，而是一枚碎銀子。
内宮高手：“？”
這什麽意思？
有知情者拍拍他的肩，道：“兄弟，收下吧，這也是上面的意思。”
說着，還有些豔羨地看着那枚碎銀子。
這可是天家允許掙的錢，白撿的咧！
内宮高手：“……”
秦懷帶着阿玉飛了半個時辰，繞着禦花園的一個角飛完，又回了豐裕殿。
幾個負責伺候他們的宮女，驚醒過來時，發現裏頭的人沒了，吓了好大一跳。
又見他們好好回來，心裏更是狂跳。
居然敢在内宮裏亂飛！
還沒被那些隐藏起來的高手打落，這說明什麽？說明天家默許。
外加太後身邊的青葉姑姑吩咐過，要好好伺候。
想來這兩個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阿玉趴在秦懷背上飛了個過瘾，一直在心裏跟團子說：“阿佑哥哥好厲害，就算他不考文狀元，要考個武狀元也可以嘛！”
團子有點小吃醋：【你到空間裏，我也能帶你飛，想飛多久飛多久。】
“知道知道，我們家精靈是最最厲害的，阿佑哥哥都沒你厲害的。”阿玉說的是真心話。
後頭的話她沒說，但精靈是精靈，阿佑哥哥是凡人，不能比的啦。
團子心裏好受些了，趁着阿玉和秦懷道了别，兩人又分别回了房間，這才說：【他已經知道同命蠱連着的是誰了，但他不太想讓你知道。那你明天還要和他一起去找嗎？】
阿玉眨眨眼：“爲什麽不想讓我知道？是知道了會對我不好？”
【寶，你很聰明。】團子隻能這麽說。
秦懷的想法和王老太太差不多，都想要盡可能保護阿玉的單純，不想讓她過早接觸這些事情。
她還太小了，一旦了解得太多，腦子容易混亂。
團子其實也是這樣想。
外面的世界好亂，按它的想法，崽子直接在自己的空間裏長大，它就負責給她講故事、教文化，可不會比外頭的女先生差呢！
秦懷飛了一圈，回來确實有些累了，倒在床上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阿玉卻睜着眼睛，屏息凝神，問團子：“阿佑哥哥現在睡了嗎？”
【睡着了。】
“那就好。”阿玉說，“阿佑哥哥醒了以後，一直都不怎麽開心，今天讓他累一會兒，消耗消耗，應該就能睡着了。”
她很了解秦懷，普通的那些安神湯、安神茶，秦懷喝了也不能睡着。
反倒是自己多陪他耗一耗，他反而能就寝。
“阿佑哥哥肯定很難過，他阿娘給他下了同命蠱。”
【他娘不像是壞人，不會害他。】
“不是，他難過的，應該是擔心自己身體不好，帶着他阿娘也跟着去了。雖然阿佑哥哥從來不說，但我知道，他其實和我一樣，都很喜歡很喜歡自己的阿娘。”阿玉想了一會兒，便不想了，隻是把自己蒙在杯子裏，“明天我還是要去找他阿娘，幫阿佑哥哥問一問才好。”
她想，阿佑哥哥的娘親，應該就是皇宮裏的某個人。
因爲她剛剛從阿佑哥哥的身上，聞到了熟悉的香氣，那是秦夫人身上有過的。
不是熏香，更像是一種草木的香氣。
而且，她都來了皇宮，見了天底下最大的官，當然要給自己的女子書院找個靠山。
也不知道明天天家要自己做什麽，反正天家都要求到自己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她能解決，說明也不是很麻煩的大事。
到時候辦好了，她就趁機給聖上要點好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