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着那雙眸子,七七眼底湧上熱意。
她素白小手緊緊抓着少年衫擺,啓唇想說些什麽,周圍無數人已經沖了過來。
錢南攸跟唐棠,裁判老師,其他參賽選手跟圍觀同學。
“蕭吏,宋思凝, 你們沒事吧?”
“剛才怎麽回事?比賽場地不知道保持距離?都退開點!誰拿來的标槍!”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剛才被人擠到了一時沒拿穩器材……”
嘈雜紛亂。
七七被舍友帶了開去,視線裏,是少年毫無異樣的神情,那句“蛋蛋, 是不是你”終究沒能問出口。
蕭吏濃眉緊皺, 回頭看了眼在他面前不斷彎腰道歉的高一新生,銳利雙目又飛快在整個場地人群掠過, 緊抿薄唇一言不發。
他遭遇過太多類似的“意外”,所以剛才那一出,他甯願抱着惡意去揣測。
否則怎麽會那麽湊巧,參賽的人那麽多,偏偏宋思凝上場的時候才發生意外。
到底是誰?
“唔!”腦海深處驟然傳來的疼痛,讓蕭吏悶哼一聲。
有影像在腦子裏一閃而過,隻是速度太快了,抓不住。
蕭吏捂着綿綿密密刺痛的腦袋,喘着粗氣,臉色煞白。
“阿吏,怎麽了這是,是不是受傷了?!”甯子飛快沖過來,将少年攙扶住,慌得不行, “回頭老子非把那個高一生揍一頓不可!是不是标槍戳到你了?我看看!”
說着就要去撩蕭吏背心。
少年忍無可忍, 把他踹開,“沒受傷, 嚷什麽嚷!老子腦殼疼!”
“腦殼疼更不得了,内傷啊卧槽!走,我帶你去醫務室,别拒絕,兄弟求你了,你不爲我想想也爲學校想想!”
蕭家老爺子護短程度令人發指,阿吏要是在學校受傷,指不定學校裏就會掀起海嘯!
“……”蕭吏他媽的,被氣得頭疼都飛了。
“行了,去醫務室。”離開操場前,蕭吏回頭看了眼不遠處,被同學朋友圍在中間關心的少女。
恰對上少女擡頭看過來的眼睛。
漆黑,瑩亮,裹着他看不懂的,複雜的情緒。
他唯一看懂的,是少女看向他時,眼底劃過的失望跟悲傷。
蕭吏心頭擰了下,沒由來的生出煩躁。
剛才危急關頭, 他及時沖過去把她擋了下來,她應該是沒受傷的,最多受了點驚吓。
抿緊薄唇,蕭吏收回視線,頭也不回離開。
腳步有些倉促狼狽,不知道爲什麽,他竟然有些不敢面對那雙飽含情緒的漂亮的眼瞳。
七七想哭。
周圍有不少人關心她的情況,可是她最想要的卻不是這些。
蛋蛋還是沒有認出她來。
明明他喊了自己七七,爲什麽還是記不起她是他的小崽兒?
“凝凝?嘶!真被吓到了?眼睛鼻子都紅了,哎呀你别哭啊!要不回頭蕭吏不得以爲我們欺負你了啊?”
這時候七七真聽不得蕭吏兩個字,本來還能強忍的眼淚,一聽就忍不住了。
小姑娘癟着嘴,眼淚吧嗒,樣子可憐得不得了,“南南,唐棠,我好矯情啊嗚嗚!”
錢南攸,唐棠,“……”
親,你是不是犯病了?
“别哭了别哭了,剛才第三跳成績出來了,三米二三!目前第一!高不高興?”
“嗚……真的?”
“真的!飛毛腿當之無愧!”
“太好了,我揚眉吐氣了!腿短不代表我不行!我賊快!”
上一刻還眼淚巴巴的小姑娘,瞬間跳起歡呼,明媚小臉哪還看得出半點難過的樣子?
舍友心好累。
……
校醫務室在初中部教學樓一樓。
蕭吏進去後說了句頭暈,自己挑了張病床,把簾子子一拉,躺下睡覺。
校運會期間,整棟教學樓安靜得很,學生都去操場上了。
躺在靠窗的病床,幾縷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驅散了醫務室裏消毒水氣味帶來的清冷感。
蕭吏閉上眼睛,腦子裏重複出現自己沖出去救人的一幕。
看到小姑娘要被标槍紮中那一刻,他心髒瞬間凍結。
那種窒息、冰冷、恐懼的感覺,現在還沒完全消退。
蕭吏不明白對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小姑娘,自己爲什麽會有那麽深沉濃烈的情緒。
尤其是,沖出去時,脫口而出的那聲“七七”。
爲什麽自己那時候會喊出這個名字?
“嘶!”稍微深想,腦子立刻就傳出尖銳痛意,像是在阻止他去探究。
整個人變得昏昏沉沉。
蕭吏擰眉看着窗戶打進來的陽光,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眼前出現一片淡淡迷霧,陽光穿透其間,将迷霧慢慢蒸發,背後的景象一點點顯露真容。
碩果金秋的村落,村口酸棗樹下,紮着兩個小揪揪的奶娃娃癟着小嘴哭喪着臉,“蛋蛋,我抓糞了!”
黃土圍牆圈出的豬圈圍欄前,奶娃娃穿着老氣的盤扣小衫,捧着小臉笑顔燦爛,“七七可厲害了!我一定會把小豬仔養得白白胖胖的!”
翠色蓬勃泥土芬芳的菜園子裏,奶娃娃蹲在手刨的小土坑前,眼神閃爍一臉心虛,“這、這是、我我給你挖的墳……”
深秋詭寂的荒山野林,兩根羊角辮的小女娃用身體當人肉刹車,煞白小臉抿着笑,嘴角血絲刺眼,“蛋蛋,我們、逃出來了。”
……
醫務室外廳。
校醫跟甯子兩個坐在看診桌旁邊,一個靠牆打盹,一個整理醫療器材。
保持相對的安靜,免得擾了某位太子爺好眠。
隻是安靜沒能持續多久,很快外面就有人來。
穿着秋裝校服的清純少女,在幾個同伴推搡下,猶豫着怯怯走了進來。
“甯同學,蕭吏怎麽樣,他沒事吧?”看到跟蕭吏總是同進同出的甯子在,喬萋萋心頭松了口氣。
說明蕭吏還在醫務室沒離開。
甯子被叫醒,眼睛還帶着惺忪,眯眼瞧了瞧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喬萋萋?你怎麽來了?”
“我聽同學說蕭吏來了醫務室,所以過來看看。剛才操場上發生意外的時候我不在,事後聽他們說起,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蕭吏受傷了?”
“那倒沒有,不過他睡着了,不方便。”甯子拒絕得相當委婉。
蕭吏對這個喬萋萋不感冒,她來了讨不着什麽好,還不如趕緊走人。
他是爲了她好,也算憐香惜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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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