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眼光上來說,朱英的眼光,是如今大明這個年代,所有人都沒法比拟的。
哪怕是前世網絡上,零碎的知識,對于如今時代而言,就是一種碾壓。
在辦廠這塊,朱英的意思非常明顯。
我就是要卷,卷死你們。
要把所有的後來者,全都卷死。
你們辦廠,工錢不高是吧?
那就是給我培養人才,随便就能把好的師傅,給挖到自己這邊來。
獲利的是誰?
是老百姓。
到時候,所有因此而有所得的,隻會感謝群英商會,感謝大明皇室。
張伯聞言,心中有些慚愧。
自己和殿下比起來,當真是螢火如皓月,天壤之别。
“抓緊時間去辦吧,明日就把告示貼出來,多安排點人手。”
朱英吩咐道。
這樣的工錢,無須多想,絕對會在整個京師引發巨大的轟動。
什麽都不懂的,都可以拿兩百文一個月。
兩百文是什麽概念。
若是隻考慮吃飽肚子,一個成年男性,大概每個月五百文就已經足夠了。
五百文折和後世,大概就是三百元左右。
如今大明的物價,因爲是立國不久,全國奉行休養生息的政策,是屬于偏低的。
這其中,因爲朱英結算工錢是大明寶鈔的緣故,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還要折價。
不過隻要入了廠裏,就有基礎的夥食,在這點上,就有巨大的優勢了。
對于夥食的标準,也是分了檔次的。
學徒,高級學徒,正式工,大師傅和管理層。
四個檔次,也代表了四個不同階層。
不可能搞什麽一視同仁,沒必要,也沒意義。
檔次不同,對于提高工人的積極性,也有很大的好處。
隻有主動去學習,主動去做事,才會讓所有的廠子有更快的發展。
待張伯走後,葉月清看着朱英,幾次欲言又止。
“月清,有什麽想說的,便就直接說吧。”
朱英察覺到後,直接問道。
葉月清見瞞不過去,隻能道:“殿下,如今商會的錢财,并不多了,不管是辦廠的開銷,還是工錢,夥食,都需要不菲的投入。”
“而且奴婢估算兩月内,怕是這些場子,都不會有什麽收益。”
“按照殿下目前的标準,現在總共有五個廠要辦,釀酒,制衣,紡織,糖霜,瓷器。”
“每個廠的招聘人數,大約最低在五千人往上,這邊就是有兩萬五千人了。”
“建廠所需要耗費的錢财,還有購置原材料的錢财,以及打造各種需要的工具,更是加上兩萬五千人的夥食。”
“奴婢怕商會目前的錢财,大緻是支撐不到廠子所産生盈利的時候。”
“若不變賣一些産業,怕是連開辦都難。”
群英商會目前的架構很大,但很多資金,都是需要流通的。
上一次赈災,就已經是傷動筋骨了,直到目前,都沒有恢複過來。
在沿海地區,尤其是晉王朱棡那邊,有關于海上貿易的份額,可以說是被群英商會給獨吞了。
這裏面暴利極大,淡淡就浙江一帶,一年海外貿易所帶來的盈利,幾乎就能比得上大明大半的歲入,有着數百萬兩白銀。
對于整個群英商會來說,所有的負擔都可以消除。
然而,遠水救不了近火近火。
在最開始提出辦廠的時候,也就是昨日。
葉月清也沒多想,因爲誰也沒有想到,辦廠的動作,在錦衣衛千戶陳知這般操作下,竟是有如此之快,便能定奪下來。
這就導緻整個商會的周轉資金完全不足了。
目前來說,其實還有一個辦法,但這沒有在葉月清的考慮之中。
那就是殿下,直接從寶鈔提舉司那裏拿錢。
想到這裏,葉月清就不由對前段時間,燒掉的那幾十萬兩大明寶鈔,感到非常的可惜。
那可都是京師大優惠,所賺錢的寶鈔啊。
就這麽一下子燒掉了,現在又急用錢,真的難受極了。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朱英從最初的時候開始,就是一個甩手掌櫃,頂多就是看看賬目的情況。
在之前,朱英知道自己很有錢,可卻并不知道自己多有錢。
真正了解的人,最初是張伯,現在是葉月清。
五個廠,按照目前的章程和工錢,包括夥食在内,葉月清心中随便算下,每個廠至少需要三十萬兩白銀的啓動資金。
換算到大明寶鈔的話,就是把六十萬寶鈔。
且這僅僅是啓動資金而已。
要想撐到盈利,估摸這百萬寶鈔跑不了。
主要是在很多方面,殿下的要求高,待遇也太好了。
這般的錢财,看似十分的誇張,實際上是少不掉的。
爲什麽大明沒有規模巨大的廠子,是因爲不掙錢嗎?
并非如此。
首先是錢财的數量,導緻隻有真正的大商人,才能夠承擔得起。
開設大廠的,目前來說,主要還是官府爲主。
官府在這一方面,有着先天的優勢。
那就是徭役。
從徭役的角度上來說,建造不需要錢,建築材料,徭役解決。
建築工人,徭役解決。
隻需要有着最低保障的夥食就行了。
這一塊,幾乎沒啥子花費。
朱英在這一塊,則全部都需要出工錢。
目前的群英商會,還沒有挂上皇家商會的牌子,并且朱英也從來沒打算過,利用徭役來給自己的商會謀取利益。
所以就造成了現在這般情況。
朱英看着葉月清擔憂的眼神,竟是有幾分可愛。
忍不住用手刮了一下葉月清的眉頭,讓其舒展開來。
感受到觸碰的葉月清,頓時臉頰羞紅,腦海裏一片空白,剛才心中的計算,直接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朱英見此,笑着說道;“你說的這些,我是考慮過的,商會還有多少錢财,我不清楚,但肯定支撐不了辦廠的花銷。”
“不過嘛,我從來就沒打算過,辦廠的花銷從商會裏掏出來。”
葉月清聽到話,才從愣神中恢複過來,下意識的問道:“可是寶鈔提舉司那邊”
朱英揮揮手指,打斷葉月清的話。
看到剛才便是那手,在觸摸自己的額頭,葉月清頓時微微低頭,不敢和朱英對視。
“自然不可能讓寶鈔提舉司那邊印鈔,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嘛,雖然說起來,自家印鈔,這感覺确實不錯。”
“可現在的寶鈔,價值太低了,就京師這邊來說,因爲控制較強的緣故,不過跌了五成,在蘇松那等經濟繁榮的地區,目前寶鈔已經跌了七成,再弄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得玩完。”
朱英有些無奈的說道。
自家印鈔,多麽爽的詞彙。
其實話說回來,就算是朱英擺爛,大明寶鈔不斷的貶值,稍稍維系一下,至少他這輩子,不用愁了。
不過嘛,既然碰上了,還是要讓其走向正規發展的。
其實現在的朱英有很多法子,可以讓大明寶鈔的價值飙升上去,不過便就是後世金融的那套手法。
雖然對這方面不算精通,不過大權在握,操控起來也就簡單許多了。
但是這樣一來,被割韭菜的,最終還是老百姓。
因爲一個關鍵點,不管現在市面上流通多少的貨币,貨物的數量,是沒有變化的。
當朱英把大明寶鈔,通過手段和白銀的價值成正比後,随後帶來的結果隻有一個,物價飛漲。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就是把白銀,黃金,甚至布匹,綢緞,反正是值錢的玩意,都給幹下去,就和寶鈔的概念差不多了。
這是個愚蠢的法子,因爲隻要寶鈔隻發行,不回收,而且是大量的發行,那麽還是會暴跌。
葉月清聽完,微微平複了一下有些悸動的心情,而後問道:“殿下,假若不是寶鈔提舉司印鈔,難不成我們又像之前一樣的方式,去借貸嗎?”
這也是葉月清唯一能夠想到的出路了。
群英商會雖然上次借貸了許多家,但是名聲沒有壞。
很多商人,隻是覺得群英商會的運氣太好了,雖有些感覺到非常的蹊跷,但也沒有證據可言。
首先是地理因素,造成的信息傳播誤差。
群英商會是大範圍的借貸,但那是分布在很多城市。
現如今的信息傳播速度,這個城池的商人,并不能随時知曉另外一個城池的商人情況。
當然,還有最爲主要的一點。
一般商人,尤其是商會和商會之間的借貸,都是在私底下完成的,沒有人會特意的散播出去。
這叫不給人留面。
即便是黑心奸商,隻關注利益。
可在商道上面混,有些規矩就是不能破的,這也是爲何死了那麽多商人,卻沒有幾個知道群英商會大肆借貸的事情。
葉月清眼神中,有着些許擔憂。
這樣的做法,來錢确實是快,而且借完後,還能順勢抄家一波,又能到手一批。
隻不過如此,無異于殺雞取卵了。
最關鍵的是,這次的數額,過于巨大。
可不是幾十萬兩白銀就能解決的事情。
按大明寶鈔價值算,估計得要五百萬貫,可能還不止。
因爲大量的寶鈔流入,寶鈔還會繼續貶值。
目前大明寶鈔的面額,爲壹貫、五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這五種,按照最初當時制定的紙币政策,一貫合白銀一兩、四貫合黃金一兩。
而寶鈔提舉司,至洪武七年創立的那年,就發行了一千萬貫。
而後每年都是三四千萬貫不等。
最多的那年,便是在洪武十八年,因爲受到郭桓案的影響,發行的寶鈔數量突破五千萬貫,直逼六千萬的關卡。
這樣的大明寶鈔,朱英如今已經不敢用了。
目前,寶鈔提舉司,還在印着。
大明官吏,将士,隻能依靠這個發部分俸祿,補部分糧食,絹布,否則沒得辦法。
現如今,商人,商會間的借貸,對于寶鈔幾乎都是不認可的。
聽到借貸,朱英回道:“要說是借貸吧,其實也差不多,不過咱們用的,是另一個法子。”
“姚廣孝那邊的事情,還記得吧,現在咱們就拿這個法子,于京師裏再用一次。”
葉月清聞言,如醍醐灌頂,頓時明朗。
其實朱英的辦法很簡單。
沒錢沒關系,集資呗。
把這些廠子的股份賣出去,不就好了麽。
而且就現在來說,也有很好的帶頭人,那便就是藍玉了。
藍玉已經有了三成釀酒廠的股份,對于其他的勳貴家族來說,可信度就高很多了。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三成釀酒廠股份,是涼國公藍玉,用近萬畝良田換來的。
葉月清思索了一番後問道:“那麽殿下的意思是,咱們一成股份,賣出去多少銀子呢。”
朱英笑了笑;“談銀子幹嘛呢,朝堂的大臣們,将士們,到手的俸祿是寶鈔呀,咱們群英商會,如今實際已經爲皇宮内帑,自然得用寶鈔。”
葉月清聽得有些迷糊,和殿下交流,總是這樣。
這也是在她的心中,一直非常崇拜長孫殿下的原因。
聽不懂才正常,聽懂了,那豈不是和長孫殿下一個境界了,指定是不行的。
朱英嘴角微微翹起,道:“一成股份,賣五十萬貫寶鈔。”
聽到這話,葉月清的嘴巴,下意識的微微張開,成了哦形。
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瘋了吧!
五十萬貫寶鈔,這是一個什麽概念。
現如今,一畝良田的價值,大約在十兩白銀左右,這還是良田,若是有災荒的影響,二三兩銀子都沒人要。
涼國公藍玉,上繳的良田是八九千百畝,即便是按萬畝算,折價不過十萬兩白銀。
按照京師的行情,也就是二十萬貫寶鈔。
按照最低的行情,二十五萬貫寶鈔頂天了。
而現在,一成股份,就是五十萬貫寶鈔,三成釀酒廠的股份,相當于一百五十萬貫寶鈔。
長孫殿下瘋了吧!
“月清,你是覺得我瘋了嗎。”朱英看着葉月清的模樣,笑着問道。
葉月清連忙收斂,回道:“奴婢不敢。”
朱英走到邊上,端起有些涼的茶杯,喝了一口。
“茶涼了,奴婢給殿下換杯熱茶。”葉月清連忙走過去說道。
朱英搖搖頭,道:“不必了,我隻是爲待會要講述的東西,先潤潤喉。”
“月清,今日我就給你好好的上一課,讓你知道,什麽叫做炒作!”
次日天微微涼的時候,京師的告示牆上,一塊大大的白紙,被貼了上去,上面寫滿了布告。
這是五城兵馬司衙役,貼完後和以往差不多,就是守在這裏,維持秩序,還有解讀上面的消息。
“這位官爺,這上面的告示,說的是個什麽消息呢。”
一個挑着擔子的賣菜大爺,走過來好奇的問道。
對于大爺來說,平日賣菜也沒啥事,看到有新的布告,自然要好奇,說不準待會,就是賣菜時候,和其他小販的談資。
衙役道:“這是京師裏的群英商會,即将招工的消息。這上面說的,便是要在京師外城邊上,開設五個大廠,每廠招募最低五千人。”
“分别是釀酒廠,制衣廠,紡織廠,糖霜廠,瓷器廠。”
“年齡,須在十六歲往上,四十五歲往下,無不良嗜好,能幹事的。”
“對了,紡織廠這邊,目前隻招募女工。”
聽着介紹,賣菜大爺大緻是了解情況,心中想着,這群英商會的來頭真大,做個買賣,竟然還能讓官府幫忙。
心裏想着,這大緻就是今日的談資了。
轉身挑起擔子,就準備離去。
他可不敢耽誤太久,要是去得稍晚了一些,說不定好位置就給别人占了。
家裏還指望着今天賣的這菜,到時候買幾升米回去煮飯呢。
賣菜大爺剛起身走兩步,突然就停了下來,轉過身子又問了一句:“敢問官爺,不知道這些廠子,工錢幾何呀,又是需要怎樣的要求。”
倒是賣菜大爺突然想起,自家還有個侄兒,曾經給做瓷器的師傅,當過兩年學徒。
因爲最後交不起拜師費,最後半桶水都沒學到,就隻能放棄了。
一下子招這麽多人,指不定自家侄兒能有幾分機會。
畢竟,這可是五千人呐,多少會有點渾水摸魚的進去吧。
自家侄兒也是個機靈的,若是能混進去,至少也能得些工錢。
弟弟死得早,這侄兒也是由大爺養着,說是大爺,看上去面相比較老,實則不過五十剛出頭。
衙役聽到這話,面色有些變動,稍稍停頓了一下,這才說道:“學徒每月寶鈔兩百文,高級學徒每月寶鈔五百文。能單獨幹事的,每月寶鈔一貫五。”
啪!
賣菜大爺一軟,菜籃子掉在了地上。
不過他現在,已經顧不上了,連忙追問道:“官爺,這學徒和高級學徒,是個嘛意思,是咋個區分的呢。”
衙役解釋道:“學徒,便就是什麽都不懂的,對于這些廠裏的活,從未接觸過的,隻要身體素質符合,沒有案底,就能被聘上。”
“每個月兩百文,還包早膳跟午膳呢,若是你家裏有合适的,等着日子去排隊報名吧。”
“高級學徒,就是學過的,知道些東西,但自己還沒到單獨能做的地步,啧啧,那可是五百文。”
聽到這話,賣菜大爺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滿臉的不相信。
看了看告示上,那一個不識的大字,又看了看兩名衙役,不由道:“官爺某不是拿小人開玩笑呢,這般好的廠子,小人别說見過,聽都未曾聽過。”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衙役,冷眼瞧了瞧賣菜大爺,道:“愛信不信,這告示上寫得明明白白的,你不識字,别人識字,咱哥倆可沒這閑功夫和你瞎鬧。”
本來還有些不信的賣菜打野,聽到這語氣,頓時就信了。
挑起擔子,就往剛過來的方向跑去,速度飛快,心裏頭隻有一個想法。
“不單單是俺那侄兒,便就是俺幾個兒,還有俺那婆娘,豈不是都能去。”
“還賣個錘子的菜,俺兩個兒侄子,加婆娘,總共三人,即便是兩百文一人,你那也是每月六百文呢。”
“最主要的是,還管飯。”
“哈哈,哈哈啊!”
一邊快速的小跑着,賣菜大爺忍不住笑出了豬叫聲。
迎面夠來的商販,路人。
見到賣菜大爺這樣子,下意識的躲避開來。
“這怕不是得了失心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