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眉頭一挑。
大孫的話,讓他有些出乎意外。
其實對于平倭的人選,朱元璋最先考慮到的,确實也是朱棣,相對其他能打的藩王來說,朱棣的藩地算是離得比較近了。
而能夠打仗的将領,在近段時間,朱元璋都會根據情況,陸續調回京師,安排到大孫這邊。
若是不跟的大孫的,自然就沒有離開京師的可能。
“大孫就不怕你這個四叔,将來給你整什麽幺蛾子?”
朱元璋開口問道。
之所以沒定下老四朱棣,朱元璋當然都是在爲大孫考慮這個事情。
在朱元璋看來,如此聰慧的大孫,怎麽可能連老四朱棣的想法都猜不出。
朱英微微一笑,說道:“四叔既然跟我開了口,我這個做侄子的,怎麽能不答應呢。”
“不過東海沿海太長,我擔心僅僅四叔一人,怕是有些力所不逮。昨日我和三叔聊過,似乎三叔對于海事,頗有幾分見解。”
“或許三叔跟四叔同去,想來沿海倭寇的問題,應當能夠更爲容易的解決。”
聽到這話,朱元璋啞然失笑。
好個大孫,原來還是打的這般主意。
老三朱棡的藩地在山西太原,他還真沒想過讓老三過去沿海平倭。
不過對于老三還有老四之間的一些恩怨,朱元璋這個當爹的,哪能不知情。
尤其是洪武二十三年,老三心裏的委屈,朱元璋很是清楚。
當時朱元璋也沒想到老四竟然那麽快,且不費一兵一卒,就把北元殘餘給搞定了。
谕旨是他下的,當時太子朱标正好視察到了山西太原,就朱元璋看來,那些北元殘餘當然沒有大兒重要。
所以朱棡率領的大軍,并未遇到北元殘餘就返回了。
也正是因爲此事,讓朱棡被朱棣狠狠壓制了一番。
現在大孫的想法,明顯就是讓兩人再次争奪一番,看看到底誰強誰弱。
“大孫說的是,倭寇從哪裏出現,确實難以捉摸,既然老三也想去,那就讓他們哥倆一同去吧,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朱元璋笑呵呵的說道。
心中對于大孫越發滿意。
所謂帝王之道,講究的就是平衡,而大孫隻是剛剛接觸,就能領悟出來,真是天生的帝王。
果然是咱的種。
長相可以騙人,但是智慧不能。這般聰慧的人兒,除了自己的種,還能是誰?
聽到老爺子這一生,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朱英有些想笑。
正确的情況應是叔侄同心。
沿海倭寇的關鍵,就是在于走私商販的隐藏勢力。
論真正的倭寇,漂海過海能有多少,便是大明水師一上,就直接給剿滅了。
之所以每次剿滅不利,無非就是有人通風報信。
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這般長的海岸線,怎樣都是會出現漏洞。總不可能老百姓放着那空地,不生活吧。
至于晉王朱棡和燕王朱棣一共去平倭,誰能得到更大的功勞,這點完全不在朱英的考慮範圍之内。
首先,朱棡一共過去,那麽擁兵養寇自重這樣的行爲,朱棣就不可能辦到了。
其次,朱棡去清剿走私海商,定然是會得到朱英麾下勢力的幫助,早就對那些海商無比熟悉,直接幹進老巢就行了,并不是太費事。
這樣一來,朱棣也隻能被逼迫着加大剿匪的力度,再難有其餘的心思。
“爺爺可曾聽說過姚廣孝?”朱英開口問道。
朱元璋微微皺眉,回憶一下,搖頭道:“未曾聽說過,大孫提到此人,可是有何安排。”
朱英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解釋道:“是一名僧人,法名道衍。”
現在的姚廣孝,并不叫姚廣孝。
姚廣孝原名姚天僖,出家後法名道衍,朱棣靖難成功後,這才讓姚廣孝恢複本性姚,賜名廣孝。
隻是姚廣孝這個名字太出名了,導緻朱英一下子脫口而出。
朱元璋聽到道衍這個名字,感覺到十分熟悉,仔細回憶,這才笑道;、
“原來是他,咱記得這個僧人。”
“那還是洪武八年的時候,咱準備安排些僧官,便讓懂儒學的僧人到禮部那裏考核。”
“說起這個道衍呀,咱還真是有些印象,此人文章之中,心思不純,多是些涉及名民生進言。”
“一個好好的僧人不做,隻想着當官的和尚,能是個好和尚?”
“咱便是賜了他一件僧衣,讓他好生養養性子。”
當時的朱元璋對于道衍第一印象不是很好,因爲他讓通儒僧人到禮部應試,所授予的僧官,可不是來管百姓的。
主要的目的,還是在禮儀祭祀上。
道衍這和尚都跑題了,朱元璋雖然對其還算是欣賞,但這樣的人大明也不缺少。
朱英點點頭,他知道姚廣孝有過當官的經曆,這個還是很好查的。
後來姚廣孝還是如願以償,洪武十三年的時候,經僧錄司右覺義來複、右善世宗泐推薦,入天界寺,謀一僧職。
天界寺是京師三大寺之一,與靈谷寺和大報恩寺并列,管轄其他次等寺廟,規格最高,列五山十刹之首。
也正是因爲入了天界寺,在洪武十五年,馬皇後病逝的時候,姚廣孝才有資格随侍諸王,誦經祈福。
“大孫突然提到這名僧人,可是有什麽想法。”朱元璋有些好奇的問道。
姚廣孝對于朱元璋來說,真就如同蝼蟻,根本沒放在心上過。
若不是當初那篇文章寫得不錯,早就将此人忘記了。
朱英微微一笑,說道:“道衍此人,後來随同四叔去了北平,一直跟随。”
“當初在北平,便是道衍法師幫忙引見四叔,也算是于我有恩。”
“我從北平跟随四叔來到京師,和道衍法師同乘一輛馬車,一路颠簸過來。”
“道衍法師如今年紀大了,這般颠簸身子骨有些耐受不住,想來若是四叔前往沿海平倭,道衍法師無處可去,也隻能随同一起。”
“道衍法師如此高齡,還要受這等車馬勞累之苦,孫兒見之于心不忍。”
“因此想請爺爺幫忙,在京師這邊的寺廟,給道衍法師尋一官職,也好安享晚年。”
朱英說完後,又笑着補充道:“我跟道衍法師詳談甚歡,曾聽道衍法師說過,他最爲喜歡的事情,便是博覽群書。”
“依孫兒所見,藏經閣對于道衍法師來說,想必是一個非常好的去處,青燈古佛,研讀經書。想來道衍法師定是會極爲歡喜。”
朱元璋聞言,哈哈一笑。
大孫的話讓他極爲開心,笑完後說道:“大孫說得在理,好好的一個和尚,就應該幹和尚該幹的事情。”
“那道衍咱沒記錯的話,也差不多是到了花甲之年吧,這藏經閣對他來說,确實是一個極佳的去處。”
朱英聽到這話,笑着點頭贊同。
姚廣孝的心思,現在太重了,直接殺掉吧,又感覺有些可惜。
其實琢磨姚廣孝的想法,就能清楚他的抱負,真要用他,必須要好好的殺一殺他的銳氣。
他不怕死,怕的就是死得毫無價值。
朱英這一招,完全是擊中姚廣孝的命脈。
老老實實在藏經閣裏待着,也别跟着燕王到處晃悠了,等過了一兩年,把他的性子磨平了,朱英掌控大局。
就能将其丢到海外去發揮餘熱。
想到到那個時候,姚廣孝當是不會有拒絕的道理。
想到這裏,朱英再次說道:“爺爺,道衍法師一個人可能會有些不習慣,孫兒認爲,應該安排幾位錦衣衛過去,幫道衍法師搭理日常生活起居。”
“畢竟法師年紀大了,難免會有腿腳不利索的時候。”
朱英心中明白,以姚廣孝的脾性,怎麽可能會在藏經閣待得住,肯定會想盡辦法逃走。
還是得安排幾個錦衣衛守着,這才妥當。
一個差不多六十歲的老人,在錦衣衛的看守下,要還是能逃走,那朱英也無話可說。
再者說了,以姚廣孝的智慧,也不會逃走。
隻需一道海捕文書,姚廣孝就無路可逃,哪怕是朱棣,也不見得敢去收留。
畢竟他和朱棣的聯系太過于密切,朱棣也是他唯一的去處。
直接安排錦衣衛,在北平守株待兔就好了。
除了朱棣,這天下還能有誰,能夠讓姚廣孝施展心中抱負呢。
朱元璋看了朱英一眼,雖然有些疑惑大孫爲何對一個區區僧人,有如此關注。
不過也沒多問,畢竟一個僧人罷了,大孫想如何就如何便是。
将兩個叔叔的事情,全部談完後,時辰上也差不多了。
“行了,咱先回宮,那邊還一堆麻煩事等着咱呢,你小子也别懈怠,那些奏章可不能拖延,都是國之大事,馬虎不得。”
朱元璋起身,對着朱英交代說道。
朱英無奈稱是。
最近對于奏章,他是真的看得有些想吐了。
不過朱英也明白,這是必須經曆的過程,很多的事情,都不是天生就會的。
批閱奏章這等事情,其實就是皇帝的權力所在。
皇帝的命令,在古代社會環境裏,便是在奏章之上得到延伸。
現在朱英也在不斷的習慣雅文,即文言文的寫法。
想要改變環境,唯有先适應環境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