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一起帶來的,還有大量的貨物。
胡椒,象牙,寶石,香料這些在大明昂貴之物,于西洋艦隊上完全是以千斤計算。
除此之外,還有獅子,金錢豹,千裏駱駝,駱駝鳥這些動物。
其中尤其是長頸鹿。
而最主要的是,據說李景隆帶回了‘麒麟’瑞獸。
對于貨物這些,朱元璋沒多大的感覺,因爲現在的大明太富有了,開辟了海上航路後,全世界的貨物都在傾銷進大明。
瓷器,茶葉,絲綢在外可是奢侈品系列,而在大明早就已經完成模塊化生産,單單大明的皇家工廠,每年的産出就是個驚人數目。
可是對于‘麒麟’,這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這可是神話生物。
“大孫,走,咱們一起去看麒麟瑞獸,好個李景隆,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朱元璋眉開眼笑,爲了對麒麟的隆重,他特意舉辦了盛大的儀式。
朱英笑着跟老爺子一塊去了。
他當然知道,根本就不存在什麽麒麟,不過對于被叫作麒麟的動物,他還是有些好奇。
等到了郊外,見到這所謂的‘麒麟’時,朱英頓時就無語了。
這分明就是長頸鹿嗎。
不僅是爺孫倆,包括其他的藩王,如朱允炆,朱允熥,朱棣,朱棡等都在觀看。
長頸鹿在大明是沒人見過的,看到這‘麒麟’瑞獸,紛紛是贊歎不已。
跟在朱英旁邊的黃觀感歎道:“麋身馬蹄,獅頭鹿角,虎眼牛尾,果真麒麟瑞獸也。”
果然,眼光和見識,永遠是對人最大的限制,哪怕是黃觀這樣的經天緯地之才,也同樣因爲沒見過而震撼。
面對上百人的圍觀,長頸鹿悠然自得,無有害怕之舉。
即便是朱棡壯着膽子上前撫摸,也未有半分異動,性情溫順平和。
朱元璋贊道:“果真是吉祥瑞獸。”
朱棣這個時候站出來說道:“父皇,此等吉祥瑞獸,應我大明臣民共觀之,兒臣建議牽往正陽廣場,讓百姓也能得知我大明有麒麟瑞獸降世,親眼得見麒麟祥瑞。”
朱英想了想,還是決定阻止。
畢竟随着大明對世界的開擴,以後接觸的地域越發遼闊後,知道的也就更多了。
以後就知道,今日之舉動,乃後世之笑話。
“爺爺,此獸雖是祥瑞,可非是麒麟,不可以麒麟宣之于百姓。”
在這樣的氛圍下,冷不丁的冒出如此一句破壞氣氛的話,大家的目光紛紛投來,看看是誰這麽沒眼力見。
哦,是太孫啊,那沒事了。
“大孫何出此言,難不成李景隆膽敢欺瞞于咱不成。”朱元璋看到的是大孫在說,上來的脾氣也下去了,疑惑問道。
李景隆連忙站出來說道:“太孫,此獸于那孟加拉國便就是喚作麒麟,臣絕不敢欺瞞。”
他心裏委屈極了,這等佳事由太孫這裏一說,非但無功,反而有過。
如果是别人膽敢質疑,非得訓斥一番不可,然而這是太孫。
朱英道:“此獸雖于麒麟有些相似,然而确實并非麒麟,什麽時候麒麟有過這麽長的脖子了,若是麒麟,其龍鱗又去了何處。”
“如若我未猜錯,這‘麒麟’的稱呼,是孟加拉國之稱,是否。”
李景隆點頭道:“那孟加拉國進貢之際,确稱呼其爲麒麟。”
朱英再道:“非是麒麟,而是基林,孟加拉語與我大明迥異,哪有麒麟的叫法,隻不過音似罷了,這基林獸在孟加拉國也并非是什麽稀罕之物,生性溫和,以草木爲生。”
朱元璋對李景隆問道:“可對否?”
李景隆遲疑的點點頭:“禀陛下,确實如太孫所言。”
朱元璋對朱英問道:“大孫知曉此獸?”
朱英解釋道:“今生第一次見,但是在西域之際,曾聽行商說過此獸,我清楚記得,他們稱呼爲基林,我也以爲是麒麟,後來聽着解釋,才知道是基林獸。”
“這基林獸乃是鹿的一種,大家仔細瞧瞧,抛開這長長的脖頸不談,是否就是鹿。”
聽到太孫這麽說,大夥仔細瞧着,假想沒了長脖子,還真就是一頭鹿。
朱英再度道:“這基林獸所生活的地方,并沒有草地,以草木爲生的基林獸隻能以樹葉爲生,或許在很久之前,他們的脖子并沒有這麽長,但是脖子短的基林獸吃不到樹葉就餓死了,隻能是長的活下來。”
“随着一代又一代的繁衍,這些基林獸的脖子越來越長,也就長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聽着太孫的話,大家豁然開朗,此刻再看這‘麒麟’,分明就是頭鹿。
李景隆也佐證,在孟加拉國那邊,基林獸生活的地方,确實沒有什麽牧草。
這麽一說,自然就對上了。
差點鬧了笑話,朱元璋明顯有些不爽,李景隆連忙請罪:“是臣疏忽,險些釀成笑話,幸得太孫指點迷津。”
朱元璋擺擺手:“怪不得你,這基林獸都沒人見過,乍一見之下,确有幾分麒麟摸樣,那孟加拉國也叫得巧妙,基林麒麟,誰聽了不迷糊。”
“爲了防止再生笑話,這基林獸到了咱大明,也該是換了名字。”
朱英提了一嘴:“既然是鹿,脖頸又這般長,不如就叫長頸鹿。”
太孫開口了,群臣當然不可能有意見,況且長頸鹿這個名字生動形象,也很合适。
朱元璋拍闆:“便叫長頸鹿了,先前老四的提議也不錯,還是把這長頸鹿拉至正陽廣場,供百姓觀之。”
對于李景隆奔波數年,帶回來大量貨物,朱元璋對其功勞還是肯定的,也不會在基林麒麟的事情上過于怪罪。
除了長頸鹿外,其他的獅子,鴕雞,馬哈獸也一同拉過去。
這在京師自然掀起了極大的熱潮。
大量的百姓去圍觀看熱鬧。
隻是比起百姓的開心,朱樉,朱棡,朱棣,朱榑幾人心情就不怎麽好了。
難得一次,四藩王在朱樉的秦王府聚集一起。
“北伐也結束了,仗也打完了,可是近來父皇完全沒有開口要讓我們返回倭國的意思。”
“前幾天我跟父皇請安的時候,隐晦提過關于倭國之事,然而父皇好似并沒有意思讓我們返回倭國。”
朱棣沉聲說道。
朱棣現在的底子,基本上全部都在燕城,按理說北伐過後,就應該要返回了,可現在完全沒有動靜。
大明馬上就要進入到農耕了,倭國那邊也差不多。
哪怕是現在出發,他們也隻能堪堪趕上播種之際,隻是宮裏卻沒有音訊傳來。
聽着朱棣的話,其他三人有些沉默。
朱榑開口道:“父皇不會說不讓我們返回藩國,可能是想咱們留在京師多陪陪他。”
這話一出,當即迎來了朱樉,朱棡,朱棣三人的鄙夷目光。
開什麽玩笑,回到京師這麽些日子,包括去年北伐,哪有什麽父子情深。
就算是在草原,父皇嘴裏念叨最多的,難道不是太孫嗎。
在三位哥哥的目光下,朱榑尴尬道:“應該會讓我們返回藩國吧。”
朱棣歎了口氣:“如果隻是父皇,自然會讓我們返回倭國,可是太孫呢。”
朱棡遲疑問道:“老四你的意思是,大侄子不讓咱們走?可他把咱們留在京師幹嘛,當初讓咱們去倭國也是他啊。”
朱棣道:“此一時,彼一時,太孫深谙商道,更精于細作情報之探查,咱們在倭國的那點事情,哪怕能瞞過父皇,難道還能瞞過太孫不成。”
“先前回京師時,太孫以令旨代谕旨召我等入京,豈非早有深意,現如今怕是他不願我等再回倭國。”
朱榑疑惑道:“我等就藩倭國爲大明屏障,太孫何故不讓我等回去。”
朱棣對于自己這個弟弟很無語,完全沒有政治嗅覺,但也隻能耐着性子說道:“我們在倭國得到了太多的錢财,私兵之事讓太孫有些忌憚,所以太孫才限制我們留在京師,或是敲打,或是限制。”
“目前對于太孫來說是絕佳的機會,他隻要不讓我們返回倭國,那麽就能輕松讓我們在倭國的部署完全失效,甚至能夠占據我們在倭國的礦藏。”
朱棣的話,明顯讓幾人的眉頭深鎖。
他之所以這麽說,就是想要把幾人跟自己綁在一起,共同對抗太孫。
随着去年北伐立下的功勳,這個時候的朱棣感覺自己已經有些功高震主了,即便是得到了父皇的獎賞,但是太孫會更加忌憚。
朱樉在這個時候開口道;“明日我去給父皇請安,順便探一探父皇的口風,隻要父皇這邊同意,太孫也奈何不了我們。”
聽到二哥開口,朱棣自然就閉口不談了。
就現在藩王裏,最能說得上話的還是朱樉,畢竟他如今正領着宗人令的名頭,實打實的諸王之長。
——
東宮。
這個重新修建的宮殿,現在俨然已經成了朱英駐點辦公場所。
前面的弧形大殿主要是用來開大會,一般都是在後殿辦公。
太孫一系的官員,現在多是聚集在這裏。
其實朱英現在手下的心腹并不多,主要還是以黃觀爲首的寥寥數人。
今日他特别召見了朱高熾。
“你在安南這些年,給咱們大明立下偌大功勳,所謂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别人沒關注到,可我一直記在心裏。”
“安南能有現在的局面,你是第一功臣,說吧,有什麽想要的,我都可以答應你。”
朱英笑着說道。
朱高熾歎了口氣,道:“如果大兄允許,我希望能夠回去倭國。”
朱英聞言有些奇怪,問道:“你這是怎麽回事。”
當初不去倭國,找自己另謀出路的,可是朱高熾自己。
不過話出口後,朱英一沉吟,就知道了朱高熾的想法。
他自己或許可以不在乎燕王之位,可他是世子,他的兒子需要。
這個時候,朱瞻基已經出生了,爲了自己的兒子考慮,朱高熾去到倭國顯然是最好的選擇。
這話朱高熾當然說不出口,隻道:“還請大兄成全。”
朱英道:“你本就是燕王世子,去倭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安南那邊的功勞我幫你記着,如果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
朱英沒說賞賜的事情,因爲現在倭國燕城的财富,已經是非常驚人了,說是富可敵國都不爲過。
當然這個國指的自然不是大明。
“謝大兄。”朱高熾起身作揖,他明白大兄話裏的意思,這是許自己一個人情。
太孫的人情可不簡單,嚴格來說比皇爺爺的丹書鐵券還要管用。
這也是因爲朱元璋給開國功臣們發的丹書鐵券,實際上沒起到多大的作用,該弄死的,照樣是弄死了。
得了大兄的承諾,朱高熾也算是放下心來。
即便是父王那些有些不喜,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說到底現在的朱高熾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他已經有了兒子,要爲自己的兒子作打算了。
如果一直待在安南,即便是挂着燕王世子的名頭,恐怕燕城最後也很難到手。
接下來朱英跟朱高熾聊了一些關于安南的事情。
在朱高熾的治理下,現在的安南已經算是一片平和,尤其在教化上。
喃字的廢除得到了徹底實施,基本上城鎮都開辦了漢學堂,傳播中原文化。
稻田開墾,水利設施的修建也都在穩步進行。
這個時候朱高熾待在安南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翌日。
朱樉進宮至乾清宮請安。
“說吧,是有什麽事情,你這家夥咱清楚是個什麽德性。”
朱元璋的語氣并不好,對于老二他是又愛又恨,平生盡幹一些荒唐事。
對于北伐在草原的事情,朱元璋倒是沒有太多怪罪的意思。
朱樉讪笑道:“果然兒臣什麽事情都瞞不過父皇,此番兒臣是想問,這裏北伐已經結束了,不知兒臣什麽時候返回藩國。”
朱元璋聞言譏笑道:“怎的,舍不得你在倭國的那些錢财了,還是覺得自己不在倭國,怕是要少貪許多進賬?”
朱樉不敢接這話茬。
朱元璋倒也直接:“你們回不回藩國,咱說了可不算,得看大孫的安排。”
朱樉心中一驚。
他想起了昨日老四的話,還真是大侄子不讓他們回去,想要把他們一直困在京師不成?
“父皇,太孫那邊能有什麽安排,難道是要我們在京師當個閑散王爺,整日鬥雞遛狗,無所事事嗎。”
朱樉也是渾勁上來了,語氣裏夾帶着很強烈的不爽。
朱元璋冷笑道:“怎麽,讓你當個閑散王爺就不樂意了,這京師難道不比你那秦城要富裕繁榮?”
“這麽想要回到倭國,是要擁兵自重呢,還是想跟老三老四老七聯合起來對抗朝廷?”
“你們在倭國幹點那點屁事,真就當咱什麽都不知道嗎,呂宋都去了上萬私兵,你們到底是豢養了多少私兵,拿咱給你們的交代,作兒戲不成!”
朱樉吓懵了,連忙磕首:“兒臣不敢。”
他沒想到呂宋的事情,父皇竟然知道,連去了多少人都知道。
這追究起來,可是大罪。
按照父皇定下的藩王制度,不可超過三萬親兵,現在明顯僭越了。
且這事,太孫也必然知曉。
朱元璋冷哼一聲:“原本咱是要把你們幾個都給抓回來,撤去藩國,幽禁京師,是大孫給你們求的情。”
“北伐結束,并不代表着咱大明再無戰事,開荒他地,也算是爲我大明開疆擴土。”
“帖木兒那邊狼子野心,咱們大明自當是要跟他們碰一碰,你們幾個當叔叔的,當然是要出點力氣。”
“倭國那邊的藩國,既是許了你們,也沒有收回的道理,不過你們幾個就不用回去了,讓世子們去吧,反正你們一個個能耐得很,正好是給咱大明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