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得到沿海水軍已經全部覆滅的消息之後。
胡季牦幾乎都要吐血了。
原本嚣雜的心裏，已經有些膽怯。
這其實并不怪胡季牦對于大明的低估，安南上次跟中原的戰争，還是在百年前的蒙元初期。
并且取得了相當不錯的反勝。
在胡季牦看來，中原王朝很難突入到安南腹部來。
當年蒙古軍第一次入安南，進來九天的時間不到，就撤回去了。
連續征戰三次，耗費了大量的兵力和财力之後，還隻能悻悻而退，現在的大明怎麽可能比蒙古軍強到哪裏去。
可惜。
大明的火器雖說受到了一定的影響，但安南也無法承受。
于小規模作戰之中，火铳的殺傷簡直堪稱統治級别。
人都還沒碰到呢，這邊就已經是潰敗了。
如今安南已經可以說被大明給圍剿了，占城那邊也開始動兵進攻海雲嶺。
可能稍微好點的消息便是，在占城軍進攻的情況下，大明這邊并沒有給予幫助，否則現在海雲嶺估計都已經丢失了。
眼下，唯有多邦城了。
胡季牦一個人在房間裏思索了整夜，沉思于怎麽來突破面前的局勢。
最後悲哀的發現，于大明強大的圍剿之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死守多邦城。
“傳令全軍，死守多邦城！”
次日清晨，當房門打開的時候，胡季牦聲音嘶啞的下令道。
安南王都十萬禁軍，僅保留一萬，餘者盡皆入多邦城。
而在野四十多萬大軍，也全數進入多邦城。
其中多邦城本身就有四萬兵力駐紮。
如此算下來，已經是有近六十萬大軍。
不僅僅是如此，胡季牦假借安南王的名義，動員安南全境之民，朝着多邦城進行一個集結。
他要堵上安南所有的兵力，全部就在于多邦城下。
不得不說，胡季牦還是有幾分戰略眼光。
他很清楚，一旦是多邦城被迫，那麽後續的安南，根本就沒有可以抵抗的地方。
對于明軍來說，選擇的方向就太多了。
不管是北上西都清化，還是南下東都升龍，亦或是清掃周邊，都不會受到安南的掣肘。
多邦城自然就成了此番安南最爲重要的戰役了。
安南都城地牢。
劉勝有些自嘲道：“這個胡季牦雖然反了，大概也是想着沒有什麽勝利的希望。”
“過了這般久的時日，咱們大明的軍隊已然是要征讨過來了，快則一兩月，估計就能支直接拿下安南都城。”
劉勝可不是亂說。
雖然他們在地牢裏，但每天還是有獄卒過來送飯的。
最開始的時候，這些個獄卒嚣張至極，完全不把劉勝三人放在眼裏。
随着時間的推移，尤其是在近段時間，變得越發的客氣了。
李秀才道：“要不是我大明軍隊過來，這些個獄卒還能有這麽好的脾氣，都快是巴結咱們了。”
“也是，我大明軍隊，哪裏是安南這小的蕞爾小國能抵抗的，估計安南北部地區，都快要給我大明軍隊給統治了。”
“隻要打開多邦城這個門戶，安南還拿什麽來抵抗。”
“這些個獄卒也不是傻子，是怕我們事後清算呢。”
李秀才的心情好多了。
最近的飯菜已經是見了葷腥，這可是很難得的事情，即便沒有任何的消息傳來，他們也可以從中推測出一些東西。
劉勝看了很是得意的李秀才打趣道：“不知道是哪個家夥，前幾天在那裏鬼哭狼嚎的，說是馬上就要上路了。”
“這麽大的男人，也不覺得瘆得慌。”
李秀才面色有些脹紅，反駁道：“吃了那麽久的稀粥，突然就給送一頓好的，那我還不以爲是斷頭飯呢。”
“那些家夥也是陰險，話也不多說兩句，誰知道是個什麽意思呢。”
劉勝嘿嘿一笑。
在這地牢裏頭，就他們三個人，無聊得很。
他也是佩服趙秀才，平時除了分析兩句，一直就是個悶葫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東西。
因此隻能打趣李秀才，也好是打發一下時間。
這獄卒送飯，一天才一頓。
吃飽是不可能吃飽的，隻能是說吊着命。
趙元弘突然開口道：“方才那送飯的獄卒，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下次過來的時候，李秀才你去探下口風，或許能知道一些外界的情況。”
李秀才頓時拉胯着臉：“怎麽就是我呢，你們誰來說不都好些嗎。”
話音落下，劉勝嘲笑道：“雖說你是挂職了，但充其量也就算個教書先生，就是聽上去好好聽些。”
“也不知道把你抓來幹嘛。”
“不管是論什麽，不是你來說，難道是我跟趙秀才來說嗎。”
李秀才頓時洩氣。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
他這點身份在劉勝和趙元弘面前，好像隻能說當個小弟。
當下也不言語了。
次日。
一道微微的光線從地牢入口那那邊傳來。
顯然是又到了今天的飯點了。
送飯是輪流來的，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裏，基本上也就那麽幾個，算是比較熟悉了。
人來了之後，李秀才也隻能是開口詢問。
“嘿，小兄弟，最近咱們這裏夥食待遇提高不少，是我大明軍隊已然差不多要了嗎。”
聽到這話，那獄卒手微微一抖。
有些猶豫遲疑，可并沒有開口。
李秀才也不管，自顧自道：“如果大明奪取王都，我們這些人可都是要放出去的，小兄弟可是要掂量仔細了。”
“如若是什麽變故，不若是說給我們聽聽，反正我們在這地牢中，沒人救也沒法出去。”
“告訴我們，多少有個人情在。”
獄卒的眼神中微微閃爍。
尤其是看向這碗裏頭的葷菜，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口水。
這些犯人的吃食，比他們這些獄卒都還好還要豐富一些。
顯然上頭也有自己的想法。
“明軍已經打到多邦城了，王都的老爺們都出去了，宰相大人也出去了。”
說完這句，獄卒不敢再多聊，徑直就離開了。
他說出這話，已經是個極限。
而三人也算是落了心。
多邦城下。
大明三十多萬軍已經是集合完畢。
不過因爲長途跋涉的關系，明軍士兵的體力基本上都沒有恢複過來，隻能休息一天再開始作戰。
“我都沒有來過這個地方，比起前面的那些關口，這個也算是比較不錯了。”
“不是幾十發火炮就能輕易擊毀。”
陳恒仔細的看了看之後，和旁邊的葉升說道。
葉升的視線在多邦城城樓這裏。
看了半晌後說道：“看來明天要有一場硬戰要打。”
話是這麽說，但是兩人的語氣并沒有過多的嚴肅。
哪怕是說多邦城作爲安南北方門戶，是一個軍事重地。
城牆上的各項防禦工事極爲到位，上面同樣擺放着巨弩和火炮，于葉升和陳恒看來，都算不得什麽大的問題。
打了一輩子戰，若說騎兵征伐，可能會差一點，但說攻城戰，那經驗就很是豐富了，以目前的兵力來說，打下來并不算什麽大的問題。
還是老一套。
次日開始，就是火炮轟擊。
現在的火炮威力還是非常可觀的，每一發打到城牆上，都能打出一個非常明顯的坑洞來。
葉升也不急，讓後勤的軍隊，把所有的火炮彈藥全部用上，哪怕是打完了都不在乎。
城牆之上碎石橫飛，場面很是壯觀，被明軍火炮打得是坑坑窪窪。
打了幾輪之後，就開始清理火炮内殘渣，休息半個時辰後再繼續。
火炮火藥的存量還是比較足夠的。
從白天一直是打到晚上。
一般很少說軍隊于夜間作戰，而葉升這邊，等到了深夜時分，便再度開始進行一個轟擊。
不需要什麽别的，就是讓這些士兵睡不安穩。
一連着三四天下，硬是把多邦城内搞得是雞犬不甯。
胡季牦的眼神，都已經是變成了兩個偌大的黑眼圈。
“胡相，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這些明軍可惡的很，一直這樣拖着我們。”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真正的進攻。”
城牆後邊，一名武官對胡季牦說道。
胡季牦隻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就輕輕的點頭。
這三天來，明軍總是時不時就發射一波火炮，巨大的聲響讓多邦城的士兵根本沒有辦法休息。
本來這種對峙就很是緊張，長期處于這種狀态下，很容易造成神經衰弱。
胡季牦也沒想到，明軍會如此的卑鄙。
因爲在遠方，明軍已經架設好了攻城雲梯，随時都有可能進行一波攻城作戰。
攻城雲梯可不是後世影視中那麽一個很長的梯子，那都是忽悠人的。
實際上的攻城雲梯，是下方如同戰車一般的大盒子，下邊有八個輪子，雲梯有十多米高。
在雲梯的前段，還有一個很大的鐵鈎。
雲梯這種攻城的工具，一般都是攜帶部分的配件，然後進行一個組裝，高度跟城牆的高度差不多。
需要進行攻城之戰的時候，十幾名士兵就在下邊飛速的推車，周邊還有刀盾手進行一個掩護。
到了城牆邊上，鐵鈎勾住城牆，加上下方的穩固，根本不存在說幾個人就可以把雲梯推翻。
而現在明軍的陣容中，就有三十多架攻城雲梯。
從出發到開始，隻需要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把雲梯勾搭在對方城牆之上。
接下來就是白刃戰的奪城之戰了。
大明這邊之所以不斷轟擊城牆，就是要先對對面城牆上的士兵進行一個錯覺和假象。
而後趁其不備，強行攻城。
這夜，月黑風高。
城外再次響起了火炮的轟擊。
城牆上的安南士兵，便就躲在牆角後面，以防止被碎石濺傷。
“差不多了，沖一波吧。”
葉升單手一揮，旁邊的将士立即拿出口哨吹響。
遠方聽到這個聲音之後，随即響起數聲口哨。
而這個時候，火炮正在進行最後一輪的轟擊。
爆炸聲将口哨聲淹沒，讓城牆上的安南士兵難以聽清。
三十多架雲梯在士兵們的推動下，迅速的朝着城牆快速的沖去。
當雲梯動起來的時候，後邊跟着的八萬多先鋒将士緊随其後。
于黑夜的掩護下，安南難以看得清晰。
這年頭的士兵，普遍都有夜盲症。
而城頭上燃燒的火把，反而成了這黑暗中的指引。
“敵襲！！！”
要想完全不被發現是很難的，畢竟雲梯這種攻城利器目标很大。
當沖到半路上的時候，已經被安南士兵所發現。
“放！！！”
随着一聲大喝，新一輪的火炮卡點發射。
再次轟擊在城牆之上。
其實這個時候用火炮是很容易對自己人造成傷亡的，隻有經驗豐富，配合默契的将士，才敢如此使用。
爲的就是最後對攻城雲梯的掩護。
城頭争奪戰，向來都是最爲慘烈的。
如果是在大明疆域的大城，葉升根本不敢這麽玩。
守城方有着非常強大的優勢。
弓弩，巨石，火炮，金汁，可以輕松造成巨大的傷亡。
人命在這個時候最不值錢。
第一波傷亡就是于明軍陣容中出現。
大量的明軍士兵，在還未靠近的城牆的情況下，就已經是丢失了性命。
葉升和陳恒兩人坐在馬上，目光嚴肅的看着并不算清晰的城頭。
慈不掌兵。
但凡是這樣的攻城之戰，必然是伴随着大量的傷亡。
因爲多邦城特殊的地理位置，也無法達到圍城的目的，現在完全就是看雙方士兵的勇氣和個人武力了。
大量的明軍從雲梯上摔落下來，安南士兵隻需要躲在城牆上面，用長矛不斷的往下刺，就可以将通過雲梯爬上來的捅下去。
不一定是捅死，隻要掉落，基本上就無了。
這種情況，就是堆上去了。
密密麻麻的明軍士兵，就是這麽強行進行一個登錄作戰，隻要是過去第一個，就能在城頭出現混戰，繼爾更多的士兵可以通過雲梯進入到城牆之上。
明軍士兵的個人武力和整體素質，包括盔甲這塊，都是遠超安南的。
在僵持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後，明軍這邊已經逐漸的攻入到城頭之上。
然而就是此時，下面的城門突然洞開，悠遠的長鳴聲響起。
巨大的黑影于城門中開始浮現出來，還伴随着地面強烈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