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逛街購物,是一種天性,即便是像朱明月這般的,從未經曆過的,仿若是天生就會。
在坊間裏,朱允熥已然淪爲跟在姐姐後面專門提東西的了。
最後沒有辦法,隻好喚出幾名躲在暗處的錦衣衛,幫忙來拿。
“姐姐,你能不能少買一點啊,難道你就不累嗎,我們都已經逛了大半個時辰了,我腿都要走麻了。”
朱允熥抱怨着說道,此刻的朱明月,正是在一家胭脂店裏,據說是從海外很遠的地方運送過來的名貴胭脂。
“你真沒用,大兄都說了,今日不管是花銷多少,都由他來買單,大兄的産業,你又不是不明白,難得出來一次,自然是要看到喜歡的,全都買了呀。”
朱明月打開一盒紅色的胭脂,抹在手背上,透過陽光看着顔色。
在陽光下,這胭脂裏面,竟然有淡淡的彩色粉末透露出多彩光暈。
胭脂店的掌櫃順勢說道:“這位小姐當真是好眼力,這可是最爲著名的五彩胭脂,在這胭脂之中,加入了珍珠的粉末,不僅可以美顔美白,保養面上柔嫩的肌膚,還有極爲靓麗的效果。”
“不過這等胭脂,一般人可是招架不住的,唯獨小姐你,氣質非凡,和這胭脂,堪稱是絕配啊。”
“這胭脂要是塗抹在小姐的嘴唇上,哪個男人見了不得是想入非非。”
掌櫃自顧自的介紹着,然而話才說完,旁邊朱允熥喝道:“放肆,你這掌櫃好大的狗膽,竟然以言語輕薄我家姐姐。”
“看我今日不把你打入大牢,好生反省一番。”
随着朱允熥的一聲大喝,旁邊幾個錦衣衛,頓時就圍了上來,看着架勢,今日這店鋪,非是給砸了不可。
掌櫃一臉委屈,連忙道:“冤枉啊,實在是天大的冤枉啊,我這就是介紹一下這個胭脂,咱們做這行的,都是說得如此漂亮話來。”
“這位小爺,我當真是沒有那般意思,或是可以去打聽一下,打凡我們這些賣胭脂水粉的,說這些,已然是很常見了。”
這陣吵鬧聲的響起,頓時就引來了周邊人的圍觀。
而旁邊同樣也是賣胭脂水粉的店面掌櫃,也趕緊過來幫忙解釋。
很快,這裏馬上就圍滿了看熱鬧的群衆。
有之前聽到的,馬上就在周邊開始講述起來,大家全是議論紛紛。
“這也沒啥事吧,不是誇小姑娘好看嗎,怎得就動怒呢。”
“這胭脂水粉店的,誰還不說幾句乖話,就因爲這個便要抓人去見官,有些過分了吧。”
“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吧,估計是臉皮子薄,沒曾怎麽見識過。”
人群中的議論聲,加上掌櫃的委屈,頓時就讓形式壓迫到了朱允熥這邊,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而終,朱允熥這邊一下子就慌了。
旁邊的便衣錦衣衛見此,立即就開始大聲呵斥,想要驅趕人群,奈何人群對此根本沒有任何的懼怕。
其中一名老大爺站了出來,對着三名錦衣衛指責道:“這裏是天子腳下,太孫殿下有令旨傳達,任何人不得以自身的身份,欺壓他人。”
“所在坊間發生的争吵之事,均由治安司衙役負責調解,調解不成,上訴官府,爾等何必在這裏抖什麽威風。”
這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拍手叫好,旁邊圍觀的吃瓜群衆們,頓時爆發出熱烈的呼聲。
然而這些對于錦衣衛來說,自然是算不得什麽,三人将朱明月還有朱允熥護在身後,眼神冷冷的盯着周邊的人群,伺機待發。
小老頭一看,頓時心頭一震。
活得久的好處便是,很多事情都是見識過的,三人的架勢分明是軍中才有的。
這說明,那少男少女二人,幾乎可以确定是軍中勳貴的後代。
武官在大明,是一個從來都不怎麽講理的存在,也就是在京師束縛極多,還能有所收斂。
可是他們若是得了理,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況且相當于文官來說,武官們要更加的團結許多。
就在小老頭想要開溜的時候,十個巡捕就圍了過來。
原來在事情的開始之初,負責這條街道的衙役,就已經發現了狀況,便就準備過來制止。
這一看,頓時就不敢自己單獨上了。
擺明了是勳貴子弟,已經超出了自己處理的範圍,還是先叫上捕長再說。
爲首的捕長知道後,馬上召集了周邊八個人,便就圍了過來。
“搞什麽事情,這是想要幹嘛,無視京師法紀,是想要去咱們牢房裏待上兩日,舒展舒展筋骨?”
捕長大聲喝道,對着人群開始驅趕起來。
周邊原本圍觀吃瓜的群衆,一下子作鳥獸般散開,看熱鬧沒問題,麻煩扯上身自然就不行了。
“那個老頭,就是他,别把他放過了,方才便是他在這裏挑撥人群。”
朱允熥眼尖,看着之前那說話的老頭,頓時指着喊道。
過來的巡捕見此,也幹脆把人給留下。
老頭一臉的郁悶,随便扯兩句,怎就被人給牽連上了。
其中一名便衣錦衣衛,幾步走到捕長的身邊,在側面的視角,露出腰間的腰牌。
“莫要聲張。”便衣錦衣衛冷冷說道。
“你要幹嘛,快放開我們捕長,怎麽的,想要襲擊巡捕不是。”
一捕快見到這等情形,立即大聲喝道。
捕長轉頭對着方才的說話的捕快,腦門子上就是一下:“瞎說什麽你,看老子回去再收拾你。”
此刻捕長強壓着震驚,心裏頭都在顫抖。
方才他看到清晰,那可是錦衣衛的腰牌,讓錦衣衛都要出面保護的人,是什麽大人物?
那不得至少是都督級别的勳貴子弟。
還好,自己才過來,沒有鬧出什麽事情,若是有什麽差錯,怕是自己身上這身官衣就不保了。
被打的捕快還有幾分委屈,不明白自己方才做錯了什麽。
機靈的捕快,已經察覺到了不對,立即使了個眼色,牢牢的控制住方才的老頭。
捕長此刻有些不知如何作好,下意思的看向方才的錦衣衛。
不過那錦衣衛目不斜視,根本對其沒有任何搭理。
這意思很是明白,對方不想暴露出身份。
再看那少男少女,一眼就知道即富又貴,這等氣質,一般世家都培養不出來。
于是隻能硬着頭皮,苦着臉問道:“這位公子,小姐,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朱允熥和朱明月還沒說話,掌櫃便先搶先說道:“官爺,你可要爲小民做主啊,小民”
捕長頓時一聲大喝:“住口,我可沒有問你,這裏還輪不到你來說話。”
這話一出,本來就委屈的掌櫃,更加委屈了。
他已然明白,面前的公子小姐,絕對是招惹不起的存在。
下意識的,就想報出店鋪的後胎,不過臨出口的之際,又緊緊閉上。
因爲掌櫃知道,捕長是知道自己家後面的老爺。
這還讓自己住口,說明哪怕是自家老爺,可能也惹不上這公子小姐。
想到這裏,掌櫃的心都在顫抖,恨不得往自己嘴上,狠狠的抽自己幾個巴掌,都怪這該死的嘴,幹嘛說這些話,平白遭了災禍。
當目光集中在朱允熥身上的時候,他卻沒有像是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
從方才的一些言語中他也了解到,好像那有些輕薄的話,确實是胭脂水粉店常說的漂亮話。
“嗯,以後說話的時候,還是要多多注意才行,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随便說的。”
“可是明白?”
朱允熥心底也沒啥壞的,方才隻是因爲宮廷的教育使然,現在見此場景,也就生了教訓這掌櫃的意思,便也訓誡一番即可。
掌櫃的聞言,頓時連連作揖:“公子教訓得是,都怪小老兒這該死的嘴,該打,該打。”
邊說着,一把朝着自己臉上抽着巴掌。
這可不是說簡單意思一下,每一下都是抽得啪啪作響,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可以看到掌櫃臉上已經是通紅一片。
“行了,下不爲例。”朱允熥見此,便也開口說道。
掌櫃的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停下來之後忙道:“爲了表達小老兒的歉意,公子小姐看上的i胭脂水粉随便挑,小老兒這番給賠罪了。”
朱明月開口道:“不用,也不缺你那點錢财。”
說完後指了指方才自己看上眼的,讓其給包好,後面由其中一名便衣錦衣衛付賬。
捕長也沒想到,鬧得這般模樣,就如此了解了。
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也就恭候着。
朱允熥這時指着之前在人群中的老頭說道;“便是你,給我帶上,方才就是你在人群中進行煽動。”
“便就,便就”話卡在了喉嚨,朱允熥還沒想好要怎麽懲罰。
若是打一頓丢牢房,那就顯得過重了,畢竟對方也是花甲之年。
若是就這般放了吧,那也太輕松了,心裏頭有些不甘。
正想着,看到掌櫃的包裝,頓時心裏頭來了主意。
“便就罰你今日跟在咱們姐弟後邊,給拿東西,左右,把東西都交給他,讓他拿着。”
這或許便是朱允熥能夠想到的最好的懲罰方式了。
那老頭也沒想到,到頭來是這般懲罰,頓時笑顔逐開應了下來。
朱明月也沒太多心思,這般買完,自然就去看下一家。
朱允熥道了聲‘跟上’,也沒理睬過來的巡捕們,徑直離去。
唯有捕長在原地松了口氣。
“頭兒,這些人什麽來頭,讓頭兒如此緊張。”機靈的巡捕問道。
捕長看了眼對方離去的背影,确定聽不到了,這才說道;“别瞎打聽,這京師之中,天子腳下,多得是你我惹不起的人物。”
“行了,各自負責去吧。”
事情見了,巡捕們也就各自散開。
隻是沒有人注意,在斜對面的閣樓上,有一人身着青袍的男子,冷眼旁觀方才發生的一切。
沒多久,包間的門便被敲響。
“進來。”
一中年男子推門而今,關好門後躬身說道:“先生,方才打聽清楚了,那人便是錦衣衛都指揮使蔣瓛。”
“還有一侍從,年歲頗大,面白無須,想來便是宮裏的太監。”
方才去調查的,共有五人人,這男子卻隻說了身邊的兩人。
而兩人的身份出來,其餘爺孫三人的身份,自然就不言而喻。
青袍男子回想先前在人群中,正好看到一行五人的身影,爲首的幾人他不認得,但那蔣瓛,他卻是有幸見過一面。
錦衣衛都指揮使啊!
這可是通天的大官,但凡見上一面的,誰能忘記呢。
“京師裏出了這等潑天的命案,竟是還出來遊玩,看來都很自信。”青袍男子自顧自的飲着茶水說道。
中年男子躬身的站立在一旁,等待着青袍男子的命令。
青袍男子話雖潇灑,但心中多久有幾分發愁。
大明皇帝微服私訪,這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又好像不是一個什麽機會。
雖然對于朱元璋恨之入骨,但真的到了這份上,卻又有些拿不準主意了。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青袍男子也沒再說出一句話來。
直到端起茶壺,裏面已然沒了茶水的時候,青袍男子這才一聲輕歎,吩咐道:
“速去,把陛下出行的消息,告訴那些倭人,想必他們會有些動作的。”
“如今大明跟倭國開戰,這些倭人讨不到什麽好處,處處也受到掣肘,想必是憋了一肚子的氣。”
“便就看他們怎麽去把握這個機會了。”
說完後,青袍男子有些意興闌珊,擺擺手讓中年男子退下。
“先生,是否需叫人來添一些茶水。”
“不必了。”
“是,屬下告退。”
聽到關門聲後,青袍男子看向窗外。
街道上人群擁擠,繁華若曾經的江南,天南地北的貨物,盡皆聚集在此。
“我們堅持的這些,到底是錯還是對呢。”
青袍男子姓張,張士誠的張。
他的父親,便是張士誠的私生子。
曾經張士誠的妻子,帶着張士誠的妾室,在齊雲樓下積柴薪,自缢前令人縱火焚樓。
唯有他的父親作爲私生子在外,逃得一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