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惜想着兩船裝滿了貨物,又想起數年前在淮安的不好經曆,沒有同意。
“還是在船上過夜吧。大夥都辛苦些,夜裏警省着些,等平安到了北平,大家都有賞。”
“是。”
踏月看了看霍惜,這小主子是個姑娘,年紀又小,跟着他們同吃同住,對她有些心疼。
“主子去住客棧吧,屬下在門外守着。”
霍惜笑着搖頭:“不必。我小時候以船爲家,并不覺得住船上是件辛苦的事。”
香草和夏荷也點頭:“船上是我們自己的地盤,睡得更安心。”
要在碼頭停留一夜,霍惜便交待夥計和船工看好船上的貨物,帶着兩個管事和踏月及兩個丫鬟去碼頭看貨。
一路又買了好些濟甯的土産,碼頭上賣的各種小吃,也都買下不少,幾人又拎又提的,嘴裏也沒閑着。
忽然霍惜覺得有人蹭了自己一把,自己手裏的兩個紙袋子就沒了。
正愣着沒回神,那邊踏月就把一個黑小子,提溜了回來。
蘇喆和袁勝初次看到踏月的身手,還不知道發生何事,人家踏月就把人逮回來了,這身手。
兩位管事看向踏月的眼睛裏全是星星。
一個七八歲的小子,被踏月拎着脖頸上的衣襟,提溜到霍惜面前。即便如此,那黑小子還捧着手中紙袋裏的餡餅狼吞虎咽。
幾人全看向他,他也沒停嘴。
香草去查看自己和夏荷的荷包,再看姑娘的,姑娘腰間沒有,都是藏在袖管裏。默默把自己腰間的荷包摘下,揣進懷裏。
霍惜見他沒有摸大夥的荷包,隻搶下自己手中的吃食,想必也不是那種小偷小摸之人。
“餓了?”
那黑小子生怕霍惜等人搶回自己手裏的吃食,也不說話,嘴裏的東西還沒嚼,又拼命咬着手裏的。
霍惜歎了口氣:“慢慢吃,不會拿回來的。”
給了踏月一個眼神,踏月便松開了他。
剛一松開,那黑小子就想偷溜。不過哪有踏月手快,身形未動,隻下手一撈,又把人提了回來。
黑小子知道自己遇上厲害的了。擡頭看了踏月一眼,嘴裏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撲通朝霍惜跪下:“貴人饒命,我隻是太餓了。我沒偷你們的銀錢。”
一臉不舍地把手中的餡餅往霍惜面前遞,眼神還黏在上面,顯然是沒吃飽。
夏荷見他跟自己的弟弟一般大,心中不忍。看了霍惜一眼,把自己手裏的餡餅遞了出去:“給你吃吧。”
那黑小子不敢接,隻拿眼看霍惜,他還是看得出這幾人當中誰是做主的那個。
霍惜歎了聲,接過夏荷手裏的吃食塞到他懷裏:“拿着吃吧。”便帶着大夥離開。
黑小子愣愣地看着霍惜一行人離去。
申時中,果然烏雲卷集,江面上起了風,不多時,大雨傾盆而下。
霍惜早已命船工和夥計給兩船貨物罩了數層油布,半點風雨都潑不進。
一行人坐在茶肆裏,看着外頭厚厚的雨簾,連踏月這個平時不太動聲色的,都驚訝地看向香草。
香草得意得不行,沖着兩位管事又哼哼幾聲。
惹得兩位管事給她又是斟茶又是遞果子的:“沒想到香草姑娘還有這般本事,令人佩服得緊。咱這一路有了香草姑娘,可省下不少心了。”
見那丫頭下巴擡得高高的,一臉得意樣,霍惜看着忍不住笑。若身後有尾巴,怕是都要歡快地搖起來了。
也沒說她,隻看向碼頭。
不時就見到有人在雨中疾奔,船上船工們手忙腳亂去遮船上的貨物。
心中直歎慶幸。
掏了一個銀豆子賞給香草:“咱今天多虧了香草,得賞。要不咱們也要成落湯雞了。”
見她得意,敲打道:“不過還需繼續努力,平時要多看多學多觀察多比對,争取做到能看三日後,五日後,十五日後的氣侯變化。”
“十五日後的氣侯變化?”香草嘴巴張老大。
現在最厲害的舟師也不過能預測三五日内的天象。
“十五日隻尋常,厲害的還能看到一月後,數月後的天象變化。”
“有這麽厲害的人嗎?”
“有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香草你要多加油了,平時還要多習字,等你再多習些字,我就尋些看天象,觀天術的書給你看,讓你也成爲厲害的觀天術大師。”
“好。我定會用心學的!”一定用心學,将來也好幫到姑娘。
夏荷現在比她會的字多,都能看簡單的賬本了。她也不會落後的。
一個時辰後,雨停風歇。衆人買了些吃食便回到船上。簡單吃過晚飯,便在船上歇息了。
次日卯時,兩船正要啓航,霍惜還在睡,夏荷就推醒了她。
霍惜迷迷糊糊醒了,見平時好得跟親姐妹一樣的兩個丫鬟,如今跟鬥眼雞一樣站在她面前,頗覺奇怪。
以眼神示意她倆解釋。
原來是昨天偷她吃食的黑小子,今早被發現扒在他們船舷外頭,想偷偷跟着離開。被踏月發現了,要驅趕他下去。
可聽了他的遭遇,夏荷不忍心,想留下他。
兩人吵到霍惜面前。
“姑娘,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出門在外最忌不明身份的人跟船,船毀人亡的事也不少。”香草不同意把人留下。
夏荷卻覺得他還小,才七八歲,能有什麽壞心,“你當初不也是姑娘救下,跟在船上的嗎?”
“我那是……”香草梗着脖子,“我那是憑本事留下的!那黑小子除了會吃,會搶人東西,他會什麽?”
霍惜揉了揉還沒醒神的腦袋,眼睛還閉着:“把他叫來我看看。”
夏荷立刻轉身跑了。很快,就見踏月提溜着昨天的黑小子進來。
見那小子一臉疲憊的樣子,顯然昨夜一夜沒睡,問他:“幹嘛扒我家的船?”
黑小子撲通朝霍惜跪下:“貴人留下我吧,我什麽都願意幹。隻要不送我進宮當太監,我願意賣身給貴人。”
霍惜一下子清醒了,“你是要被人抓進宮當太監才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