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惜愣愣地看着她爹把船劃靠向岸邊,再看着楊福幫着把跳闆搭向岸上,再看他把人接到船上來。
仨人,一婦人,帶一男一女兩娃子。再大小包袱若幹。
往她爹那邊看了一眼,行啊,她娘在瓊花巷攬活,給家裏掙銀子,他爹則在水上攬活。範家角在哪?一錢銀子?好像還行,一天的花用有了。
若一天掙一錢,一月也有三兩了。
不錯。
見楊福已收起跳闆,她娘都帶着那三人進船艙裏坐着了。
霍惜想了想,也鑽了進去。
“哎喲,你這船上還有這麽小的孩子呢?”
那婦人伸手要逗剛睡醒的霍念,霍念半夢半醒,剛睡醒,還不想搭理人。打量了她們一眼,又軟軟地趴回楊氏的肩窩。
“這孩子長得真好。”不止那婦人,連她那兩個半大孩子都盯着霍念看。
見霍惜和楊福進來,又盯着他二人看。
“你們這是走親啊?”楊氏問那婦人。
“是呢。我們要到範家角我娘家。”
霍惜看了她三人一眼,笑着問道:“嬸子,你們都往河邊找船搭啊?包一輛牛車也用不了一錢銀子吧?”
那婦人看着她就笑:“牛車是便宜,但牛車慢,路上也颠得很,要不是兩村之間距離遠,我都想走路去。我這兩個孩子也不愛做牛車,說颠得屁股疼。”
霍惜往那兩個孩子那邊看了一眼,大的姐姐低了頭,小的弟弟則與她對視,還朝她笑了笑。
“是的呢,我也不愛坐牛車。甯願走路。”楊氏很是贊同。
“是啊,路好走還行,不好走得下來推。而且在船上,我倆個孩子坐困了還能靠着眯一會,或是看看景,我也可以一路做些活,納鞋底或是做個針線都能打發一下時間。”
霍惜不由地對她刮目相看。
這婦人很聰明啊,那牛車颠簸成那樣,哪是可以做活打發時間的。要是所做的活計能賣錢,那多餘的路費,不就補回來了?搞不好還有富餘。
那婦人和兩個孩子坐在船艙裏不停地打量:“你們這船不是載客的船吧?”
“不是。我家是打漁船。”
“打漁船?”看着不像啊,“那你外頭那個招幌上寫的什麽?”
“霍家水上雜貨鋪。”
“水上雜貨鋪?你們賣貨的?”
楊氏笑着點頭:“一邊打漁一邊賣貨。”
“那可比光打漁強。我就說這麽大的船,也不能隻是打漁船啊,看到你們的船新,還有蓋得這麽好的艙室,我以爲你們是載客的船或是那種遊船。”
好在這打漁船把他們娘仨,捎上了。
一邊打量一邊又問,“你們都賣什麽的?”
“米面糧油,日常雜物,針頭線腦,小孩的玩具,還有一些尋常的糕點。”
一左一右坐在婦人身邊的兩個孩子眼睛亮了起來。
那婦人看了兩個孩子一眼,對楊氏說道:“那有什麽可以給孩子吃的,拿些我看看,要是價格合适,我就買些。”
楊氏抱着念兒,霍惜便招呼兩個孩子:“那你們跟我去看看吧。”
反正就在隔壁艙室的貨架上,帶他們去看看,也省得搬來搬去。
那兩個孩子看了自個娘親一眼,便站起來跟着霍惜去。
霍惜帶着兩個孩子到貨架前,看兩個孩子挑了好幾件,心裏想着,這婦人應該是個家庭寬裕的,家裏不是富農,至少也會是中農。
爲了自個的腚舒服,舍得花一錢銀子坐船,穿的衣裳也沒有補丁。雖說走親戚穿得要比平時好,但瞧着精神面貌也不錯。
那兩個孩子很快就往懷裏兜了好些,走出來。
果然那婦人也沒說什麽,霍惜便覺得她猜對了。
“娘,他們船上有好多東西!還有酒。”
“對啊,娘不是說要給外公買酒,但是又帶不了,最後沒買嗎?他們船上就有呢。還好幾種!”大些的女孩對着那婦人說道。
果然那婦人眼睛一亮:“你們還賣酒?”
“賣呢。都是雙泉村出的好酒。”
“我看看去!”那婦人急忙起身。
楊氏便讓楊福跟了進去。
很快那婦人就挑了兩壇好酒,又聽楊氏說了紅糖酒槽的妙處,又買了幾包紅糖和酒糟。
“哎呀,早知道能遇上你們,我就不用辛苦跑城裏買那些糕餅了。要是你家的糕餅品質再好些,我也跟你們拿一些。”
可惜都隻是一般,拿到娘家有些拿不出手。
楊氏便說道:“我家船上賣的糕點就是賣給水上讨生活的漁戶的,還有沿河村子一些小娃們買來甜甜嘴的,味道還不錯,但送人不合适。”
“娘,好吃!”
女孩把手裏的糕餅遞到婦人嘴邊,那婦人吃了一小口,抿了抿,嗯,味道還不錯。
那小男娃見狀也把手裏的糕餅往母親嘴邊送:“娘,你吃。”
“娘不吃,你自己吃。”
“你這兩個孩子真懂事。”
那婦人面上便露了笑。看了兩個孩子一眼:“我帶他倆在河邊等了好久,都沒船願意搭我們,孩子們都等餓了。”
又心疼地對兩個孩子說:“吃吧,不夠娘再給你們買。”
兩個孩子點了點頭,捧着糕餅很是歡快地吃着。
吃完又玩起挑選的玩具九連環。那小婦人也從包袱裏掏出一些東西來,開始忙活。
“你這是絨花?”楊氏有些驚奇,竟能親眼看到有人在面前做絨花。
霍惜也扭頭看向她。
絨花,是金陵城的特産,在城裏賣得不便宜。做工精緻的絨花更是貴。
金陵是三大錦之一的雲錦生産地,那雲錦又是貢品。也是因爲大量生産雲錦,導緻有不少蠶絲的下腳料,于是便有了絨花。
金陵城裏也就誕生了好多專門生産絨花的作坊。
雖是蠶絲的下腳料做出來的,但畢竟是蠶絲啊,做的花不謝不敗,又因諧音“榮華”,金陵城裏的女人,不管富家貧戶,都喜歡簪絨花做的頭飾。
那絨花也就越做越精緻。到後來下腳料都不夠生産了,作坊都是直接用好的蠶絲來做。
那婦人見楊氏發問,一邊點頭,一邊也不怕手藝外洩,兩手極靈活地把那絨團七扭八扭,又修修剪剪,很快就成了一朵好看的絨花。
“真好看。”楊氏都看愣了。
“這賣得很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