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惜和楊福帶着霍念去了内城,逛遍了夫子廟周邊。
哪怕不是第一次來,哪怕在這附近被富家少爺踹了一腳,霍念卻沒有半點心理陰影,逛得津津有味。
哪怕小腳走累了,要舅舅背着都要繼續逛。各種小吃食吃了一肚子,霍惜和楊福還幫他拎了好些。
“我們去渡口坐遊船吧,你看舅舅都累了,說是陪你逛,舅舅光背你了。”霍惜瞪他。
霍念從楊福背上滑下來,小手捶着楊福後背:“舅舅,念兒給你捶捶。捶捶就不累了。”皮小子見累着了舅舅,臉上挂着讨好的笑。
楊福摸了摸他的頭:“舅舅不累。走,舅舅帶你坐遊船去。”
“好!那我們能不能再買些東西在遊船上吃?”
“你還吃不夠啊?瞧你這肚子,還能裝得下?”霍惜指着他的小肚子,不同意。
“可是,坐遊船不就是一路看景,一路吃茶吃點心嗎,大家都那樣啊。”皮小子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的看她。
“你還吃得下?”
“我們買些飲子,買些不占肚子的,好不好?”
霍惜還沒開口,楊福就千肯萬肯了:“好好,走,舅舅帶你買去。”
皮小子高興地牽了舅舅的手,走了兩步,怕姐姐生氣,回頭看了她一眼:“姐姐,我們不買多,吃不完還可以帶回去給爹娘吃,好不好?”
霍惜能說什麽?白了他一眼,跟在他倆後面。
不多會,三人都拎着抱着好些吃食,走到渡口去尋遊船。
等着坐遊船的人還不少,跟着隊伍後頭排隊,等了半柱香,總算等來一艘小遊船。三人也不願跟人拼船,直接五兩銀子包下。
可把皮小子高興壞了。上了船,就把抱着的吃食飲子放到中間的方桌上,坐到遊船的凳子上,扒着船沿看兩邊的景色。
還眯着眼睛吹河風,一臉享受的樣子。
不愧是“十裏秦淮河,六朝金粉地”。秦淮河兩岸商鋪林立,富賈雲集,形形色色的樓閣水房,煙柳繁華。
“姐姐,有人在裏面跳舞,還有人唱歌!”霍念小手指着岸邊的水房。
哦,對,兩岸還花樓林立。
霍惜搖了搖頭,說了他一句:“眼睛别到處看。”
小心看到少兒不宜的東西,容易長雞眼。
“爲什麽不能到處看?”皮小子正是探索欲旺盛的年紀,隻是霍惜還不想與他普及這些。
楊福看了霍惜一眼,見霍念巴巴地望來,也不知如何解釋。搖船的船夫倒是揚聲笑道:“小公子,你哥哥是怕你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呐。”
“什麽是不該看的?”
“看了就得去裏面花錢,花得少了還不行,你哥哥怕你敗光家财呢。哈哈哈。”那船夫是個健談的,逗着霍念。
這内河的船夫就沒幾個是木讷的,慣會看客人臉色行事,爲了客人的賞錢,說唱逗趣,那是樣樣都來的。
“我沒錢,才不進去花錢。我要存錢買田種糧食的。”
“小公子這志向好啊。”那船夫哈哈笑。
霍念見他有趣,還能講故事,又能唱船歌,對兩邊的建築還如數家珍,很是感興趣,到了船尾與他說話,小嘴巴巴問個不停。
霍惜也跟着聽,見那船夫講的都是一些有趣的故事,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河中有遊船不時來來往往,擦身而過。
一艘很大的裝扮華麗的花船從他們身邊掠過,引得霍惜三人扭頭去看。
這一看,霍惜忙往船艙裏縮了縮,還往霍念那邊擔心地看了一眼。
那不是吳有才和苗四九嗎?這兩人怎麽湊一塊去了?
一想,五年了,念兒都長大了,她姐弟倆自己不說,估計沒人認得出來他們。故大大方方的探頭去看。
見那船上還有好幾人,花娘舞娘不少,瞧着好像都以吳有才馬首是瞻,霍惜見他打扮富貴,一左一右攬着花娘,聽着鼓樂彈唱,被人吹棒得笑得前仰後合。
“船家,跟上去。一會有賞銀。”霍惜吩咐了聲。
“好嘞。”那船家隻以爲她好奇,要看熱鬧,蹭鼓樂,忙使力劃,緊緊跟在那花船後面。
楊福和霍念也隻以爲她想看熱鬧,也扭頭看向那花船。
但楊福順着她的目光一瞧,就認出吳有才了。
當年扣他籮筐,搶了他五百兩銀票,這事他可從沒忘記過。這些年,他也僅此一次扣過人籮筐。
忙扭頭去看霍惜,他可沒忘記,惜兒說過這人是她的仇人。
“惜兒?”
“噓。”霍惜朝他做了個手勢,楊福就不再說話了。
隻拿眼看向那邊的花船,又不時看霍惜一眼,惜兒不知又憋着什麽主意了。但惜兒的事就是他的事,他會幫着惜兒的。
吳有才因爲當侯夫人的姐姐進了一次宮,他就得了一個肥差,被塞到市舶司,得了一個職位。那叫一個志得意滿。
天天有富商巨賈登門拜訪,就是世家貴族也下帖邀請他過府一叙,收禮物收到手軟。
今天又有幾個商号的東家請他出來喝酒。這花船一坐,小曲一聽,小酒一喝,花娘左擁右抱,伺侯他那叫一個柔順聽話,吳有才隻覺得人生美滿。
“吳大人,我等以後可就全靠大人提攜了。”
“哈哈,好說好說。”
霍惜聽得眉頭緊皺。吳有才進市舶司了?大字都識不到一籮筐吧?怎麽進去的?
吳氏當真這麽給力,把她兄弟塞進去了?
現在開了海禁,市舶司隻怕看門的都是個肥差,油水肥得讓人搶破頭。衛朝官員普遍的薪俸不高,唯市舶司是個例外,哪怕是個閑差都人人争搶。
這市舶司溝通着内商和外商,掌海外諸番朝貢、市易之事,辨其使人表文勘合之真僞,禁通番,征私貨,平交易。權力大,油水足。
海外洋人來衛朝,帶來的貨物得先由市舶司挑選,他們挑不中的貨物,才給洋人發勘合,允其在衛朝進行民間貿易。
而市舶司經常會壓價,從中撈油水。這裏面抽解,抽分,博買有許多手段可以操作,可實實在在是個肥差。
讓吳家日子過得逍遙,豈是霍惜甘心看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