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說完,大夥齊刷刷看向那十來個婦人。怒目而對。
牆頭草誰都不喜歡。
還是那種見着一些小利就忘了别人相助大義的牆頭草,更讓人不喜歡。
穆俨還沒來得及了解這其中的因由,在一旁聽了幾句,便也了解了。
原來是君明璋跟惜兒打擂台,挖走了惜兒的人手,不止導至彩雲小院無人可用,還以極低的賃錢租給衛所婦人紡線機和織機,至使惜兒大量購買來的織機和線車被退了回來,堆在庫裏。
“走吧。”穆俨看不得這樣糟踐惜兒心血的人。攬過霍惜就要舉步。
“世子,夫人,我們知錯了。求世子和夫人給指條活路吧!”
“你們!你們也好意思再求我們夫人給活路?之前沒人管你們,我們夫人剛入滇,什麽事都不了解,就把你們的事攬在身上,想了各種法子,給你們找活計做,工錢都比外頭給的高。你們還不滿足!明知道對方拉踩我們夫人,你們還轉投對方,選擇背叛我們夫人!現在那邊退了你們,你們又上來找我們夫人了!”
臉真大啊。
君明璋死了,一時群龍無首,君家作坊不要那麽多人,退回大部分的人手,沒活計做了,又找來了!
而租借君家的織機紡線車,原本君明璋就是故意壓價,想擠兌他們夫人,本都是賠錢在竟争,如今他死了,君家提高了賃錢,這些人又看到夫人的好了。
香草等人很是不忿。
“我們,我們也要生活啊。”當然是誰家工錢給得高,給誰家幹活啊。誰還會嫌錢多咬手嗎?
有幾個婦人暗自腹诽。
見世子和世子夫人不吱身,有兩三個婦人急了,“這事要是世子和夫人不給活路,我們就不走了!原本就是你們不給家裏男人發晌,日子才過不下去的。”
穆俨眉頭一皺。
離一喝斥道:“住口!”這要是讓人聽見,不知該傳他們世子什麽話。沒得說他們世子輕狂不知輕重。
“你們男人投身軍中,軍晌自有朝廷下發,你們男人是朝廷的兵,不是穆府的兵,也不是我們世子的私兵!”
給有心人聽到,穆府和他們世子不給發軍晌,這朝廷的兵都成穆府和他們世子的私兵了!這要是被人攻讦,還不知會如何引起上怒。
到時君子一怒,伏屍百萬,那場面誰想看?
就是沒有那事,隻引起皇上忌憚提防,他們世子和穆府就落不了好。界時雲南動蕩,可不是一家一地之事。
十幾個婦人被離一厲聲吓到,頭也不敢擡。
見穆俨神情不耐,一步都不想多呆,霍惜歎了一口氣,悄悄拉住了他。
對底下十來個婦人說道:“此事我會派人查明情況,再做安排。若真是生活不濟,我和世子會想法子幫各位改善,盡些微薄之力。”
“多謝世子,多謝夫人!”十來個婦人大喜過望,紛紛出聲道謝。
“先不忙着謝。醜話要先說在前頭。”霍惜制止道。
“此事有一不可有二,絕不會有三四。剛剛你們聽得很清楚,是朝廷欠你們男人軍晌,不是穆府,更不是我家男人。我夫妻二人不忍看你們生活無着,才各方想轍,好幫你們改善一二,若不知感恩,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我們的努力,我們再不願多管的。”
“可聽明白我們夫人所說?”坎二喝問。
“是,是,小婦人明白,明白。”
“對對,我們聽明白了。夫人一片苦心,我們隻有心存感激的份。”各各都表忠心。
“好,今日且先回吧。明日我會派人去調查,再酌情安排。”
“謝夫人,謝世子。”“那我們回了。”
呼啦啦走了個幹淨。生怕世子夫妻反悔。
“何必遷就他們。”穆俨一點都不想她操心這些。
朝廷拖欠守邊将士軍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何至于等他們夫妻到了雲南,就上門鬧個不休?
還不是有心人鼓動!穆俨胸中生起一股郁氣。
馬車啓動,馬蹄踩在城中磚石上,發出笃笃清響。
霍惜挨他坐着,撸了撸他的胳膊給他順氣,“你這世子多年不曾回滇,軍中将士和軍眷們對你并不了解。忍一時之氣換晴空朗朗不好嗎?而且對于我來說,并不多費功夫。”
“你看不出是誰鼓動?又是誰撤回租賃的織機紡線車?不過是想你我陷在這樣的雞毛蒜皮事中,讓你我二人失了民心軍心,好讓我卸下協理地方事務一職罷了。”
不理便不理,反正他也不稀罕。
“你不稀罕我稀罕啊。”
“你稀罕?我不是世子,你就不稀罕了?”穆俨眯着眼看她。
霍惜瞪他,推了他一把,“我是那樣的人?我答應嫁給你的時候,你還不是世子呢!”瞎想她。
穆俨聽了不由地心裏一陣輕松。他就知道他的惜兒不是那樣看重權勢之人。
霍惜輕聲細語安撫:“你現在身份不同,是掌管雲南一地的世子啊,而我這個世子夫人也是得了诰冊文書的。落到我口袋的東西,再把它收回去,我多沒面子!”
“再說了,咱小漁兒是世孫了,難道讓他跟你一樣,因爲嗣父沒了,忽然又什麽都不是了?他生下來就是世孫,我就不會讓人奪了屬于他的東西。也不會讓别人覺得他礙了别人的路!”
霍惜目光堅定。
她心中有想守護的東西。都說爲母則剛,她也想替他兒子守護這份屬于他的東西不被人奪了去。
如果沒有這樣的身份,她并不妄想,可她有了這層身份,爲什麽要再讓它失去?
穆俨看着這樣的她,忽然心中激蕩。
他年少時不知權勢爲何物,祖父就強加給他。後來等到失去,他覺有遺憾,但并不覺得有多難過。後來再得封世子,也沒有多歡喜。若再失去,定也能坦然接受。
他并不覺得他非要當個世子不可。他隻是不想世子落到君姨娘和穆展手裏罷了。除了君氏的兒子,換誰當都一樣。
可他的惜兒說的這一番話卻震撼到了他。
如果他不是世子了,他拿什麽守護他的惜兒和他的兒女?難道要讓他的玘兒再跟他小時候一樣,成了别人的攔路石,對他痛下殺手?
穆俨打了個冷顫。不能。
他決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穆俨的目光變得堅定,有什麽東西與過往不一樣了。他過去隻想守,千防萬防着君姨娘和穆展,可現在看來,這些明顯還不夠。
又聽霍惜說道:“君姨娘和穆展之心,咱們也不是頭一天知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淹呗,難道他一進我就要退?”
沒那樣的事。她遇強則強。“她不想我成事,我就偏要成事給她看!”
“好。爲夫幫你!”你想守護的,也正是我想守護的。
夫妻二人的心這會無比貼近。
霍惜掀起車簾一角:“已近日落了,還去玉石街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