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一旁的藥童見了,喜得從地上竄起,三兩步跑到床前:“穆小将軍,你醒啦?”
穆俨眼睛眯了眯,有些不适應眼前的光亮。見自己躺在床上,帳内滿是草藥味。記起自己那天追擊陳軍,出了密林就昏迷了。
“穆小将軍,還有哪裏痛嗎?你試試呼氣吸氣……”藥童示範,“看看胸中有無阻澀。”
穆俨依言照做,幾息功夫,搖頭。
“那太好了!看來留在你體内的毒氣都清除幹淨了。你都昏睡七天了,再不醒來,大将軍都要把軍醫處的人拎去打軍棍啦!”
小藥童輕輕籲出一口氣。大将軍太吓人了。
“我昏睡七天了?”穆俨愣了愣。
小藥童點着頭:“可不是。大将軍都急壞了。幾個軍醫天天來看,還好安南還是有好人的,有當地的赤腳大夫給你喂了些土藥,你三叔從雲南請來的人也給你看過,也喂了藥,不然還不知你要昏睡多久。”
小藥童喋喋不休地把這幾日的事情說了一遍。
“對了……”
藥童朝他胸前位置指了指,“我見大将軍似乎對你脖子上的玉佩很感興趣,天天都來看你,一來就坐在床沿看你的玉佩。大将軍若想跟你買,你可不能開高價哦。”
大将軍是個好将軍。
穆俨一愣,忙伸手往胸前摸了摸,見玉佩還在,舒了口氣。
“大将軍……喜歡我這塊玉佩?”怎麽給大将軍看到了?他認出來了嗎?
“是啊,大将軍每天來都要看一回。我,我也偷偷看了一眼,真好看!是五福捧壽呢,寓意真好,怪不得大将軍喜歡。”
穆俨緊了緊胸口的玉佩。
若大将軍問起,他要如何做答?
見小藥童還在叨叨着,穆俨有些煩躁,“我肚子餓了,有沒有吃的?”
“啊?哦,有有,我這就給小将軍取飯食去。”
小藥童小跑着往軍帳外去,跑到門口又折了回來:“小将軍要不要,如廁?”
穆俨臉上燒了燒,搖頭:“不了。先把飯食端來吧。”
“是。”小藥童飛一般跑了。
藥童跑出去後,穆俨把胸口的玉佩拿到眼前細看,上面“毓甯”兩個小字很是清晰,大将軍定是認出來了。
那他要如何解釋玉佩出現在他的身上?
得知穆俨醒了,張輔一刻也沒耽擱,大步往穆俨軍帳走來。
穆俨聽到動靜,忙把玉佩掖回衣衿,人重新躺了回去。
“你醒了?”
穆俨想裝睡不成,隻好支了支上身:“大将軍。”
“别多禮,快躺下。”張輔邊說着邊在床沿坐了下來。
二人一個躺着一個坐着,對視了幾眼。穆俨隻裝不知,而張輔卻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略琢磨,方開口問道:“你,胸前的玉佩,從何而來?”
穆俨目光閃了閃:“是心上人所贈。”
呃……
心上人所贈?張輔愣了愣神,怎的跟想像中的不一樣?難道不是從哪個當鋪或是哪個人手中買下的嗎?
張輔疑惑地看向他:“你,你心上人所贈?”
穆俨臉上的熱度散去,臉色回複自然:“是,确爲心上人所贈。我應承過她,人在玉在。”穆俨毫無負擔說着謊。
難道能對質不成?
呃……張輔好像被雷劈到,“你,都有心上人了?”
這還讓他怎麽把肥水留下?怎麽讓他流到自家的田裏?他好不容易看中一個順眼的女婿人選。
“戰前我問過你是否定親,你不是說還沒定親嗎?”
“是還沒定親。”那誰規定一定要定親才有心上人的?
呃……
張輔這個懊惱。下手晚了啊。白菜都給别人拱了,還怎麽談?
起身往帳外走去,走了兩步,回過神來,呃,自己不是要問那玉佩的事嗎?怎麽一聽肥水沒有了,就失神了?
斂了神色,坐回穆俨的小床上。
“你這塊玉佩真不是從當鋪收來的?或是你,你那位心上人從當鋪收來的?你可否問問她,何時何地從哪家當鋪收來的?”張輔神色焦急。
“不是從當鋪買來的。是我心上人從小就佩戴在身上的。”
“不可能!”
張輔急急起身,額上青筋都鼓了起來。
他親手在漠北荒地裏撿來的石頭,聽軍師說裏面有玉,他一路都沒舍得扔,上哪都帶着,小心翼翼揣回京城,找來玉器鋪子解了石,果真得了拳頭大一塊玉。
又請了玉匠師,親眼看着打磨出來的。那五福捧壽圖還是他親自找嶽父畫的圖,嶽父一聽是給甯姐兒的周歲生辰禮,畫得那叫一個仔細。
他不會認錯的。“毓甯”那兩個小字還是他親手寫的。
這世上或可有重名之人,但他的字迹,嶽父的圖,他親自撿回的玉石,親眼看着它解出來的,怎會看錯?
除非他瞎了。
張輔也不打算瞞着他:“跟你實話說了吧,這塊玉佩是我送與我嫡長女的。她周歲那年,我親自挂到她脖子上的。”與穆俨說了一番個中緣故。
穆俨目光又閃了閃,沒想到這塊玉佩還有這樣的淵源。怪不得那晚小騙子看着它又是恨又是懷念的。
“你心上人定是騙了你。不知從何處買的玉佩,騙你說她從小戴在身上。簡直是荒唐。”張輔有些生氣,穆俨這個心上人,滿口胡言,不是個好的。
張輔對穆俨的這個心上人,滿心不喜。
更想要回來:“這塊玉佩确是我家之物。我女兒雖人沒了,但這塊玉佩自來就是她心愛之物,我不會讓它流落在外。你可以開個價,我跟你買回來。”
張輔想去早逝的女兒,心裏一陣哀傷。他的囡囡,小時候多乖多懂事的孩子……不過如今她能替自己陪在柔兒身邊,也算是慰藉。
穆俨定定地看着他,他可不想交給張輔,不然小騙子估計會咬他。
“既是心上人所贈,對俨來說,就是無價之寶,俨說過,人在玉在。這塊玉,不賣。”
“你!”
這小子,怎麽說不通呢。沒看出來啊,還是頑石一塊。
都說了是他家的物件,是他亡女的心愛之物,這小子是聽不懂人話?他那心上人都騙了他,他還當人家是寶呢?
想起外頭的穆晟,又是一陣牙疼。
難道父親是屎糊眼的,兒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