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麽?峪舅舅你要出海?”霍惜以爲自己聽錯了。
她是在尋摸出海的人選,但沒想過讓李峪去。
“外叔祖,叔祖母,表舅娘能同意?”怕不是偷偷跑來的吧?
“他們同意了。”李峪說的輕描淡寫,但霍惜也能看得出來,隻怕是他提出要出海,在家裏做了好一番工作。
“主要是你舅娘不同意。你外叔祖倒是希望我趁着年輕多走走看看。”
見霍惜一副吃驚的樣子,李峪笑了笑。
“惜兒你是知道的,我讀書不行,這些年也沒考個功名出來。給你管鋪子後,我到處跑,喜歡上了這樣的生活。前年随你在松江與番人換貨做生意,我又喜歡上了與番商打交道。”
前年霍惜帶糖去松江尋番商,李峪跟在一旁看她和番商做生意,一來一往的,他就喜歡上了與番商打交道。
隻要到松江查看鋪子,就會帶着貨與番商交易。還自學了一些番話。
聽說今年霍惜要與人拼貨出海,立刻就心動了。哪個男人不想四下走走看看呢。正好有機會可以到海外看看,他想出去,也說通了家裏人。
“南邊的鋪子,你放心,我爹會接手。他經驗比我還老道,年輕時就替你外祖父打理庶務,看人做事都比我準,鋪子交給他你就放心吧。”
“鋪子交給外叔祖我當然放心。隻是他年紀大了,我怕他來回奔波身子吃不消。”
“沒事,這幾年他身子養得好。也會帶兩個管事在身邊培養,将來也好替你培養一些人手出來。”
即然李峪想出海,也做通了家裏的工作,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人選。
霍惜當下便讓沈掌櫃帶他去見了其他四家管事,讓他參與其中讨論出海的一衆事宜。
押貨出海的人選定了,夥計管事的也都定好了人選。霍惜和沈千重接下來又忙碌了一個月,把要帶去的貨備好。
此次下南洋的船足有三千料,但路途遠,船工水手多,要帶的補給也多,一家最後隻能攜帶一百噸的貨物。
廣豐水的貨物一半是糖,另一半是絲綢,棉布,瓷器,茶葉,及各色工藝品。
六月底,五家人把貨備齊裝船,七月初一,香工領着大夥在船頭拜了海神,敬了香果香茶,放了炮仗,船便從太倉港出發,往南洋而去。
李石悟來送兒子。在京城外城碼頭看他登船離開,腳步久久未動。
“外叔祖?”
李石悟回頭:“外叔祖沒事。好男兒志在四方,若不是外叔祖年紀大了,外叔祖都想親自去。哪輪得到那小子。你沒見他走的時候,嘴角是揚着的嗎,心裏帶着對未知的期待,不定心裏多高興呢。”
霍惜見李石悟沒太多傷懷,一副釋然的樣子,一顆心放了下來。
李石悟扭頭在霍惜在悄悄松氣,笑道:“傻惜兒,你可别心裏有負擔,就算他此行不順行,最後回不來,那也是他的命。他自己做的決定,與旁人無關。我來時,你叔祖母還跟我說,且要寬你的心,莫叫你多想呢。”
霍惜朝他笑笑。
希望李峪舅舅此行平安,不然,自己心裏是過不去這個坎的。
兩艘船遠行後,霍惜休息了幾天。緊崩的那根弦放了下來。
本來以爲手裏的銀子還挺多,沒想到兩艘船出海,二十五萬兩銀子就沒了,又借給任家十萬兩,錢莊裏的錢縮水大半。
在内城的宅子裏睡了一天,出來内城各條街上晃蕩,準備看看有沒有什麽商機。
帶着兩個丫鬟和踏月在城裏晃蕩着,吃了一肚子的街頭小吃,嘴裏的吃食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被人一把拍在了肩膀上。
扭頭一看,娘勒,吳有才!
路這麽窄的嗎?
想裝不認識,奈何吳有才已認出她來了。
見踏月要上前扒拉開吳有才的手,霍惜忙給他使了眼色,踏月隻好站到她身邊。
吳有才往踏月身上掃了一眼,看向霍惜:“差點沒認出你來。怎麽,又有貴主找你牽線搭橋了?”
霍惜眼珠子一轉,咽下口中的吃食,朝他一臉谄媚地笑:“可不是。我正領着人上大街上轉悠,想尋貴人呢。”
上回的糖讓吳有才大大出了一回風頭。
他拿去送給各路貴人,可是得了不少好處。
如今他在市舶司雖沒升職,但也不是個閑差了。他雖沒功名在身,但他在市舶司這種炙手可熱的衙門裏,可是站穩了腳根的。
再有貴人想安插人進來,擠都不能把他擠下去。
如今吳有才越發有些肥頭大耳,整個人比上回見到又圓潤了一圈,這樣子要是跑到梅花山想坐軟轎上山,兩個轎夫都不一定能擡得動他。
啧啧。
“你貴主有什麽好東西?”
呃……霍惜腦子飛快地轉,“好東西他有,但不知大人能用什麽來換。等閑東西他看不上。”
“走走,我們換個地方談。”吳有才拉着霍惜去了茶肆。
聽說霍惜手裏沒有白糖,吳有才還一陣失望。不過又聽說有一種像冰一樣的糖,眼睛又亮了起來。
不過沒見到實物,他也沒有出價。
隔天上午,等霍惜拿了冰糖給他,吳有才立刻就點頭應了。
讨價還價一番,用市舶司庫房裏的二百石胡椒,二千匹綢布,三千匹棉布換了霍惜手中的一百石冰糖。
一斤冰糖霍惜開價三兩,她的貨價值三萬六千兩。胡椒當前市價是六錢一斤,二百石不過是一萬五千兩不到。加上綢布棉布總值不超三萬兩。
吳有才覺得他是官,霍惜與他背後的貴主是商,他當然是要占些便宜的。
最後見霍惜一臉肉疼,吳有才心情大好。雙方約定好交貨時間,吳有才高興地離去。
霍惜用了價值不到五百兩的蔗糖練成一百石冰糖,換了吳有才将近三萬兩銀子的貨,自然是不敢在京中再冒頭的。
聽說徐後還停靈宮中,京城附近連陵墓都沒建,霍惜心中咯登一下,她知道要往哪裏避一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