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讓你帶來的東西,可有帶了?”
張貴妃今日打扮得雍榮華貴,舉手投足盡顯皇家貴妃風範,已不再是舊時燕王府地位低下的妾室了。
王氏哪怕已進宮數次,還是看愣了。在貴妃臉上,已尋不到小女兒舊日嬌俏賴皮的半點蹤迹了。
斂了心神,往诰命服寬大的袖管裏掏了掏,才掏出來,就被貴妃眼疾手快搶了過去。
正要打開看,被王氏摁住了。
“快快藏起來。”
張貴妃不以爲意:“沒事,我不宣她們進來,誰人敢進。”
如今的她已是這宮城裏地位尊貴的貴妃,隻比皇後低一級。她的命令還沒人不敢聽。
“不管如何,你都要謹慎些。”宮裏耳目衆多,這宮外進來的東西,若是被人發現,新城侯府和貴妃娘娘都讨不了好。
“知道了。”張貴妃不在意地應了聲,又問:“母親,這個有效吧?”
“聽說還是有不少人用了之後,懷上身孕的。”王氏說着眉頭皺了皺,“娘娘,你,何必如此着急。”
“母親,你不懂。咱衛朝無子的妃嫔是要殉葬的,我可不想落到那個地步。”
原來是擔心這個。王氏松了口氣:“咱是勳臣之家,哪怕你無子,也不會落到那地步。”
自家男人是爲了救永康帝沒的,這份情面不會不給。
張貴妃嘴角撇了撇:“那誰知道呢,最後的名單還不是上頭的一句話。”
“皇後娘娘的風評挺不錯的,外頭多有贊譽……”
王氏話還沒說完,就被張貴妃打斷了。
“她風評不錯?她九年生了三子四女,直到不能生了,陛下才有了一個庶女,還是個生母不詳的。真是笑話,偌大的王府,生母不詳?後來又有了一個庶子,那庶子活不到一個月就莫明其妙夭折了……”
“禁聲!”王氏厲聲喝道。
慌得在宮殿裏四下環顧,爾後面色冷厲,低聲喝道:“這不是燕王府,這是皇宮!”
“這是我的鍾粹宮,可不是坤甯宮。”
“你還說!”王氏頓時心累不已。
這個樣子在燕王府當個妾室,靠着娘家,還能保住性命,在皇宮這麽口不遮攔,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張貴妃哼了聲,聽不進去。
“她賢德?‘濟朕艱難,同勤開國’?嗬,她将門虎女,不僅之前在燕王府發号施令,如今還跟陛下一起看折子,參知政事……自那生母不詳的和那夭折的之後,十年了,燕王府再沒聽過孩子的哭聲。她賢德?”
張貴妃嘴角譏諷。
王氏扶着額頭:“娘娘,你再這麽口無遮攔……”
張貴妃不想聽,打斷道:“母親!”
見王氏一臉的不贊同,忽然内心湧上幾許悲哀。
“在燕王府,我是個地位低下的妾,現在好不容易因父親兄長立了大功,得封貴妃,我還不能自在的說話了?母親是想我當個啞巴,困死在這宮牆裏?連跟自個的母親都不能說幾句體己話嗎?”
張貴妃吼了幾句,眼眶就含了淚。
都以爲在宮裏當個貴妃,地位尊崇,高高在上,享着别人享不到的福份,可誰知道夜夜守孤燈的苦。若是重來,她甯願不要這種福份。
幾句話把王氏也引得眼眶泛了紅。走過來輕輕抱了抱她。
在她耳邊安撫:“也許是陛下陽剛氣不足呢。”
張貴妃推開她:“那爲何獨獨對她就陽剛氣十足?九年生了七個!”
“閉嘴!”
“母親,宮裏又進了好多女人,聽說那個姓王的,要被提拔爲貴妃了。年輕還美貌,很得陛下喜歡,連皇後都讓她幫忙協理後宮事務……”
“母親,我才是貴妃啊!我好不容易才熬出來,要讓我在這宮裏困到老死嗎?”
張貴妃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沒有焦距。
“若沒有陛下的寵愛,至少得有個孩子傍身……也許将來我還能跟着孩兒去封國,過幾天自在日子……母親,我想試試。”
王氏見貴妃娘娘仰着頭看她,一臉的無助,傷感,瞬間一顆心就絞成了團,幾欲滾下淚來。
無比後悔當初爲什麽要送她去燕王府。
母女倆對着偌大的宮殿,垂淚。
另一邊穆俨回到府裏。
把自己關進書房。
送給皇後的禮物他挑得極爲用心,他想向帝後表達西平侯府爲人臣子的本份,像他祖父一樣忠于衛朝,爲衛朝鞠躬盡瘁到最後一刻。
但他完全沒想到永康帝會給他賜了字,還封了他一個四品閑職,可以領朝廷俸祿。
不知他那親爹知道了會有什麽反應。
“少爺。”
離一坎二在外頭叫了數聲,才得了穆俨一聲“進。”
“少爺,該吃晚飯了。”
“放着吧。”
離一坎二對視了一眼:“少爺,你該開心啊,如今你也有俸祿領了,年俸二百七十石呢。月俸……”
是多少來着?坎二歪着頭算,好像是二十二,二十三石?
穆俨撇了他倆一眼:“你倆的月銀多少?”
“之前是十兩,前些日子夫人給提到了十五兩。”開心。夫人真好。坎二心情愉悅。
“爺的月俸跟你倆差不多,你倆還特高興?”
穆俨聲音清冷:“夫人說的不算!”
啊?坎二愣住了。
待回過神,急忙撲了過去,抓着穆俨的大腿:“少爺,好少爺,你行行好,我倆再過兩年就要說親了,不得攢點銀子啊?而且你還比我們多好幾兩呢,是不?”
沒眼看。說話說不到重點。離一撫額。
穆俨無動于衷。
坎二急得不行,少爺又要扣他的月銀了。忙向離一遞眼色,你也有份!别光顧看熱鬧,快點幫忙說話。
離一看了他一眼,撇過頭:“少爺,這是好事啊。您看,搞不好是咱這次送禮給招來的呢。不然還沒這二百七十石。”
說明這禮物送得值。
坎二眼神一亮,趕緊爬起來:“對啊,少爺,你别嫌少,正四品的俸祿呢!有總比沒有好。之前還沒有呢,是不?”
穆俨白了他一眼,他會嫌少?他敢嫌少!
過了一瞬,神情又嚴肅起來:“陛下這是在玩制衡術呢。”
離一坎二也收起嘻皮笑臉:“雲南那邊會不會認爲少爺已投向陛下?”
“這樣一來,雲南那邊估計會對少爺封鎖消息。”
“若是侯爺那邊對少爺起了防備之心,少爺夾在中間,隻怕更加艱難。”
穆俨嘴角牽了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雲南穆家,也不過是王臣罷了。隻有看清形勢,方能長長久久。”
“那,要不要讓人往雲南去一趟?”
“乾三還在雲南,讓人給他送信,令他交待各處,盯緊西南,要更隐蔽。”
“是。”
說完正事,坎二又确認再确認,他的月錢還是按夫人說的那樣吧?是吧?
穆俨沒理他。
但他知道少爺這是答應了。
心裏樂開了花:“少爺,今天封後慶典,京師不宵禁,聽說熱鬧的很,要不要出去走走?”
說到明早朝的殉葬制度,有兩例特别迷的例子。
一是朱棣的惠妃吳氏。這吳氏雖說被殉時無子,但好歹生過一個庶子。朱棣四個兒子,三個是皇後生的,另一個就是吳氏生的。雖沒活過一個月,但畢竟有過子嗣啊,還是殉了。
那要說被殉的時候無子,那另一個郭貴妃就有點冤。她不僅有兒子,還是功臣之後。她被殉時,三個兒子都活着呢。
郭貴妃是朱棣兒子朱高熾的貴妃,生了第八子,第九子,第十子,而且個個都封王,都活得好好的。讓三個活的兒子看着自個母親被殉葬,就挺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