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裏鬧出的動靜自然也是傳得幾盡人知。
要不說龍生龍鳳生鳳呢,嫡枝就是嫡枝,哪怕被庶民養了那麽多年,也沒堕了身份。落落大方的姐弟倆,但凡來參宴的人,無不交口稱贊。
再沒人爲張解抱屈了。
至于兩個孩子爲何流落在外多年,英國公府對外沒說什麽,府裏隻傳出是下人作祟。但高門内院那點子事,誰還不知是怎的。
對霍惜霍念姐弟抱以極大同情。
不隻霍念收獲了很多善意和朋友,很快融入了京城富貴圈,就是霍惜也認識了好些貴女,紛紛要給她下帖子邀請她上家裏玩。
一場熱鬧的宴席過後,姐弟倆正式回歸家族。
但英國公府内的熱鬧還沒散。
宴席次日,張輔就禁了吳氏和張解的足。
張解再是抗議也沒用。若不是他,霍安也不會傷到頭,聽說半夜還做了惡夢,吐了好幾回,好在請了大夫在家裏,才沒繼續發熱。
霍家是張家的大恩人,替張輔養大了他的兩個孩子,恩人家的孩子在自家傷到了頭,張輔能不生氣?
能不有點表示?
次日一早上朝前就吩咐禁了張解的足,吳氏也沒落下。
下朝後,又親去霍家看望。
對霍二淮和楊氏說道:“若是有什麽事,盡管拿了我的名帖找太醫院太醫診治。若有需要,盡管派人來尋我,府裏尋不到,就上衙門尋去。”
霍二淮扭頭看了安靜坐在一旁的安安一眼,“國公爺客氣了,都是這個孩子調皮,倒累得大家爲他操心。他哥姐一大清早還特特派人來看望。”
“應該的。惜兒念兒都疼這個弟弟。”
“我也疼哥哥姐姐!就是看他們欺負哥哥,我才幫哥哥的,我才不是調皮!”
都強調好幾遍了,爹娘還是說他調皮。還是哥哥姐姐好,讓他看了雜耍不說,還送了他好多禮物。
“伯伯,我以後能經常去看哥哥姐姐嗎?”
安安很是失落,哥哥姐姐住到别人家了,不和他們住到一起了。一想起來就難過得想哭。
“能啊,怎麽不能。安安要是想你哥哥姐姐了,就盡管去看他們。”
“太好了,謝謝伯伯!”
“好什麽好,你姐姐說,等這兩天看好書院,就讓你去書院念書了。就想着玩。”霍二淮斥他。
“安安要念書了嗎?要不要我幫忙?”張輔看了安安一眼,想着内城哪家書院可以推薦的。
霍二淮急忙擺手:“不敢勞煩國公爺,惜兒說今天會派人去比較一下各家書院。他也隻是開蒙,隻尋先生和氣,不迂腐的就極好了,不敢要求别的。”
他們這樣的身份,去一些勳貴少爺們念書的書院,沒得還讓人看不起。
張輔點頭,勉勵了安安兩句。
“這兩天我也正要帶你哥哥去國子監辦理入學,等安安也上學堂了,就和哥哥比試比試看誰念書好,等休沐了就一起玩。”
“好吧。”
抗議了半天,爹娘就是要送他上學,哥哥姐姐也說要送他上學,安安不想上學,安安想去找哥哥姐姐玩。
很快,霍念便在國子監入了學。
國子監的一切都跟博雅書院不一樣,對霍念來說,很是陌生。
但因爲他的身份,先生們還是很關照他的。
大多數學子也對他抱以善意,再加上有皇上的外孫穆玠跟着他一起,形影不離的,也沒人說他小話。
霍念這才慢慢适應了下來。
而吳氏聽到霍念去了國子監,還是國公爺親自送去的,覺得她兒子的地位越發不保。
想起那天碧瑤跟她說的話……
宴席那天,霍安出了事,是穆俨守在旁邊的。張碧瑤想起那個風光霁月的男子,心裏有絲許的遺憾。
提醒吳氏,霍家是不是跟黔國公府很熟,莫要大意。而且看得出霍惜和穆俨極爲熟稔的樣子。
于是,吳氏在禁足兩天之後,京中關于霍惜的消息又傳得到處都是。
什麽私相授受,夜會情郎之類的。
傳着傳着,竟然又傳出,霍惜之前竟然要許身商家,跟對方也是眉來眼去,那人都住到她家裏去了,嶽父嶽母都叫了。
說得有鼻有眼。京城聽到消息的人都驚呆了。
國公府的貴女要委身商家嗎?
而且更神奇的是,神女有心,襄王無情,還被商家拒絕了。
人家沒看上她。
京城裏傳得沸沸揚揚,很多貴女本來設了宴席,想給霍惜發請帖的,聽到這樣的消息,又把請帖收了回去。
“就說這沒養在家族裏,規矩禮儀到底是差了的。”
“這是自甘堕落了,自己還不知自己是什麽身份嗎,一個貴女要委身商家?這是給家族抹黑呢。”
“我就說這都養在外頭十來年了,還接回來幹嘛。就算是親骨肉,補償些金銀,替她選一戶好人家嫁出去,便也罷了。”
“對啊,你看現在的國公府,因爲這對姐弟,怕是家宅不甯了。你們都不知道那天她跟國公夫人都說了什麽,啧啧,隻怕國公府以後沒有甯日了。”
“她和國公夫人說了什麽?”八卦之心立刻竄起。
那天聽到霍惜對吳氏說那一番話的人,立刻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啧啧,這真是,要我是吳氏,就不會讓他們進門。你看這接回府,兒子的世子之位沒了不說,這以後家裏的女兒還嫁得出去嗎?”
“吳氏的女兒都送進太子府了,還在乎那些。”
“不過,吳氏真的是拎着兩件舊衣裳就進的張家?還是在李氏懷孕期間爬上了國公爺的床?”
……
外頭議論紛紛,太夫人氣得不輕。
把下衙回府的張輔叫過來訓斥了一頓。
“我就說讓你謹慎謹慎,咱家有如今這樣的日子不容易,你偏不聽!接他們回府不說,還給他請封世子。你看吧,咱家都要成京城的笑話了。”
“母親,京城哪天不傳點有的沒的。咱們立身正就行,管别人說什麽,能管得過來嗎!”
“你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嗎,說咱家的女兒與外男私相授受,以後咱家的女兒還嫁得出去?”
“母親,外頭捕風捉影,沒根據的話,咱們不用放在心上。會影響府中女兒們的婚事,更是無稽之談!”
他的囡囡,他相信不是那種沒有分寸之人。
“你可快閉嘴吧!我現在都不敢出門了。外頭說的有闆有眼,還說那家人打發仆婦都上門來了,直接拒絕了婚事。好些人都知道這事。”
“母親,即便是有這樣的事,那也是咱家虧待了兩個孩子。他們沒回家之前,就是普通人家,要與商戶聯姻也正常不過。”
“閉嘴吧你!她蟄伏了十年,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看就是跟外頭人說的一樣,自甘堕落!”
想起大房如今沒人料理庶務。
又道:“你快些把吳氏放出來吧,她是國公府的主母,你如今禁她的足,你可知外頭都說什麽?說你無情無義,她給你生兒育女,打理府坻,如今你立了前頭的兒子爲世子,打了她的臉不說,還禁她的足,都爲她抱不平呢!”
“抱什麽不平?”霍惜從外頭走入。
張輔和太夫人同時望向她。
“你還有臉出來?”太夫人看她不經傳喚就進來,眉頭皺了皺。
“我爲何沒有臉出來?”霍惜望向她,“我母親是如何死的,太夫人莫不是忘了?”
“你……”
“太夫人忘了,我可沒忘。”霍惜走近。
“當年吳氏不過一個妾室,就敢弑殺主母,以下犯上,罪該當斬。如今不過是禁足。禁足的原因也不是因爲此,而是她的娘家人犯到了太子和皇太孫的頭上。也不知太子爺氣順了沒,就要放吳氏出來。”
太夫人這才想起這一茬事來。暗恨吳氏娘家人不争氣。
霍惜望了她一眼,嘴角譏諷,又望向張輔,“你原配妻子被一個妾室毒殺了,你就打算當做不知情,輕輕放過了嗎?”
“囡囡……”
霍惜打斷:“你不忍。你念着與她十來年同床共枕的情誼,隻當此事沒發生過。”
張輔嘴巴張了張,急于解釋:“父親沒有當未發生過。”
“可你做了什麽呢?你念着吳氏的情,可有想過我母親?”冷冷地看着他。
“吳氏使奴喚婢,享受着我母親的一切,我母親卻還在冰冷的地底下,墓碑上連個孝子孝女的名字都不曾刻上,孤伶伶地躺在地底下,你又于心何忍!”
“如今她使人在外頭散布我的消息,你又做了什麽?你也不想我姐弟二人回府的吧?”
“沒有!父親沒有這麽想!”見霍惜眼裏滿滿的失望,張輔心如刀割。
“父親會還你們公道的,念兒的位置誰也搶不走!”張輔急于表态。
霍惜卻隻澹澹地看了他一眼。
又看向太夫人。
“當年,你吩咐人喂我母親毒酒,我就在那裏,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數年來,每每想起,都不能安枕。我姐弟二人流落漁家,栖身的房子都沒有,能攀上商家,還是我們高攀了。你如今覺得,我令你張家女兒們嫁不出去了?”
太夫人愣在那裏。
霍惜說完,再不看他們,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