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碧瑤安靜地聽着,并未打斷。
也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她不能在這個家裏繼續呆着了。
她要去到那吃人的地方,過前途未蔔的生活了。
不由地就滾下淚來。
吳氏一看,也跟着紅了眼眶,把她摟到懷裏:“我的兒,真是痛煞母親了。但凡有點别的辦法,母親也不至于把你送入東宮。”
張碧瑤伏在她的肩頭落淚,“你爲了弟弟,就棄了我,把我送去過那行屍走肉般的生活。”
“母親也是沒法啊。咱們女人命苦,出嫁前看父母,出嫁後看兄弟,你弟弟是咱們娘倆的依靠啊。”
吳氏也落了淚,“兒啊,誰都靠不住,你父親也靠不住。隻有解兒與你血脈相連,手足一胞。隻有你弟弟好了,咱們娘倆才能好。”
吳氏隻有這兩個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可能,她也不想把女兒送入東宮。
就是沒法了。
“瑤兒啊,你别怨恨母親,母親都是爲了你們。爲了你們,母親什麽都願意做,哪怕要母親的命。”
“母親……”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而當天張輔教完霍念馬術,見兒子目露不舍,與他一同到了霍家,在霍二淮和楊氏的熱情相邀下,留下用飯。
飯後,父女二人撇開衆人,到庭院裏說話。
“過幾日,爲父就爲念兒請封世子。你們便跟父親回府吧。”
霍惜愣了愣,看他。
也沒回答,隻道:“我把吳家幹倒,你不生氣?”
張輔一愣,倒是笑了,“将門虎女,該有這般血性。”
“再說,爲父爲何要生氣?吳家對付你們,你反手相擊也是應該。再說,吳有才獲罪也是他罪有應得。這些年,吳家仗着爲父的關系,在外橫行霸道,爲父心裏都有數。想着咱家烈火烹油,有一些瑕疵,皇上反而更放心用咱家。故也不阻攔。”
腳步頓住,望着前方虛空。
“吳家如今已比你外祖家好過諸多倍。”
想着這些年不曾關心到的嶽父一家,心裏有些愧疚。
“皇上并沒有牽連他人,吳家一大家子如今還住在京城,有吃有喝,生活并不會受太多影響。而你外祖一家……這些年,是爲父不查不究,累苦了你外祖一家。”
說着看了這個長女一眼,也多虧了囡囡,這些年照顧她外家,不然,他都不知道李家還能剩幾人。
“我聽說,你外叔祖一家這些年一直在幫你們。爲父感激在心,可要爲父替他們做些什麽?”
他要是安排一兩個人的職位差事,并不算難事。
霍惜想了想,“不了。将來我自己會還外叔祖一家的恩情。”
“也好。若有父親能做的,必要告之父親。”
霍惜看他:“太夫人,似乎不願意我弟弟以嫡子的身份回府。你确定給念兒請封,不會出什麽變故?”
見女兒口氣澹漠,連聲祖母都不願意叫,張輔歎了口氣。
“你祖母,并不是什麽壞心之人。她也是爲了一大家子,爲了整個家族。”
張輔試圖化解女兒與母親之間的誤解。
“早些年,咱家做爲舊朝降臣,一直不受待見,腹背受敵,過得戰戰兢兢。如今能拼來這般家世,極爲不易。你祖母也是吓怕了。你舅爺王氏一族,至今都沒人能得個實差。你舅爺家好些個小輩,允文允武,不比别人差,如今也隻能當個普通百姓,一身才華無處施展……”
霍惜對王家沒什麽印象,默了默。
隻道:“我不管這些。我隻知我母親的仇,必是要報的。這是爲人子女,僅能做的。且我姐弟應得的身份,誰也不能抹殺了去!”
“父親知道。你姐弟二人的身份,誰也不能奪了去。父親也不答應。”
見他沒有應承報母仇一事,霍惜看他一眼。
也沒繼續再說這個話題。她的母仇,由她來報。誰都攔不住。
張碧瑤進東宮日近。
她進東宮,一躍成爲人上人。不僅府裏另外兩房都來添了嫁妝,就是往日交好的,交情一般,或是沒有交情的世家貴女都紛紛趕來送她。
如此,又過幾日,東宮派來一頂嬌子,把張碧瑤接了進去。
國公爺的嫡女,太子府裏的其他女人無一比她身份貴重,太子府也是極爲重視,并沒有派一頂青布轎子敷衍了事,而是鄭重地派了東宮詹事,長史等十數人親來國公府相迎。
也允國公府辦了簡單的酒席。
張碧瑤雖不算發嫁,但也不算寒酸。
張碧瑤入了東宮後,吳氏難過了兩天,終于能騰出手了,準備對付霍惜姐弟。
如今她跟太子府攀了關系,要找些人手,也并不缺。
霍惜也不怕她出手,爲之做好了種種準備。
隻有吳氏出手,她才能狠狠對她報以一擊。世人再先入爲主,說她大逆不道,反殺庶母,有了各種證據,她便不便,如此也沒人敢爲吳氏報不平。
俗話說,“欲使其滅亡,必令其瘋狂。”
霍惜又把張輔連日來下差後都到書塾接霍念,教其馬術的事讓人傳到吳氏耳朵裏。
果然吳氏越發坐不住了。
趁着張碧瑤新進東宮,受寵的份上,跟太子府借了好些人手。
消息傳到太夫人耳朵裏,本來支持張解和吳氏的,對她的手段多少都有些驚心。開始反思她的決定是否正确。
而宮裏的貴妃娘娘也得知了娘家之事,急急召了太夫人入宮。
如今徐後崩逝,皇上又沒再立新後,後宮内務均由張貴妃主理。張貴妃這些年也看得澹了,有寵無寵,都一樣過日子,也不再盼着生下一兒半女了。
就盼着娘家和睦,她兄弟能得聖寵,将來憑着家中的功勞,免她殉葬便也罷了。
一聽先長嫂的兩個孩子還活在世間,還不敢相信。
等了這些天,府裏卻沒什麽動作,也不知事情真假,急急把母親召入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