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輔念着骨肉,她不念着她深宮中的女兒嗎?
“如今不過曆經兩帝,你又如何知道帝心之變?你妹妹爲張王兩家做了犧牲,她能,你的兒女也能。”
張家如今好不容易把日子過穩當了,她不允許任何人來動搖它。
當年張家處境艱難,王氏先是送女兒入了燕王府,又想爲大兒子聯姻武将勳臣家。奈何張輔卻看中了文官李家的李心柔。
她百般瞧不上,但最終也沒拗過兒子,還是爲他聘了李心柔。
長媳入門,未得她的意,況且六年隻生了一個女兒,更讓王氏惱火。
他們武将家,今日生,明日沒準就死在戰場上了。正該開枝散葉,爲家族多添幾個子嗣。可李心柔明顯是個不能生的。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們李家還被牽連入獄,眼看就要被流放了。
王氏心急如焚。怕張家也被牽連。
建文二年,張玉爲救燕王而死,也一直到燕王登基才被追封。張輔也是在燕王登基後才獲封爵位。建文四年,天下動蕩,王氏不敢賭。
“我當時并不想要李心柔的命,奈何她不同意爲妾。”那兩個孩子也是她的孫子,她也沒想要他們的命,隻想把他們養在外頭罷了。
“母親,她是我的正妻,你讓她自降爲妾,是你你同意嗎?”
“混賬!你如今在質問我嗎?”
張輔黑着臉不說話了。
王氏看了他一眼,“若你當真念着李氏,那個霍念接回府,雖是庶子,也允他記在李氏名下。”
“母親!他本是李氏的親兒,爲何做爲庶子記在她名下!我不同意。而且等開印,我就上書請封他爲世子。”
“你休想!你想讓他們兄弟阋牆,讓張家動蕩,讓一家人被外人指指點點,也得問我答不答應!”
母子二人不歡而散。
張輔在府裏轉了幾圈,越轉心情越煩悶,開了私庫,擇了幾樣東西,離了府。他兒子女兒都不認他,但他還是想去看看他們,彌補一二。
張輔走後,王氏坐在屋裏思忖。
她這個大兒子,是個想做什麽,定要做到的人。意志堅定。當年他要娶李心柔,李石勉不同意,他日日跑國子監與他套近乎,磨了他一年。
如今他想接回那兩個孩子,想爲他請封,就不會隻是嘴上說說,他心裏必是考慮清楚了。
當年的人都被她料理幹淨了,剩的知情人不多。
隻要她不認,那個孩子别說充嫡脈,說是庶子都沒人信。身份存疑,是承不了爵位的。王公貴族,最忌血脈混淆。
“來人。”
一個婆子領着一個丫鬟進來,王氏吩咐了她們一通,二人點頭,應聲而去。
如今留着孫氏已是無用,反而會成爲把柄。
婆子領着丫鬟從太夫子院子走出,手上端着托盤,用紅布蓋着,裏面是一壺毒酒。壺不大,但這個劑量,足夠要了孫嬷嬷的命了。
二人走到關着孫嬷嬷的柴房,張輔命人守着,本不打算放她二人進去,但她二人說是奉了太夫人的命,給孫嬷嬷送些吃食。
守門的人也不敢不聽。退開讓她二人進去。
柴房門打開,孫嬷嬷見是太夫人身邊的人,撲了過來:“是太夫人讓你們來接我出去的嗎?我就說太夫人不會不管我的。”
孫氏念叨了幾聲,喜不自抑。
關了幾天,孫嬷嬷整個人已是萎頓不堪,衣裳頭發都亂了,哪有往日太夫人身邊紅人的得意樣子。
婆子和丫鬟對視一眼,心有不忍,但也不敢違抗太夫人的命令。
“孫嬷嬷,太夫人讓我們來送你們一壺酒。”
孫嬷嬷以爲太夫人命人給她送吃食,要帶她出去,正高興地撲過來,剛要把托盤揭開,這一聽,吓得腳步急忙頓住。
睛睛都瞪圓了,話也說不全了:“太夫人,送我酒?爲何要送我酒……”
身子開始打起擺子。
婆子和丫鬟卻不欲多說,一人拿起酒壺,一人過來捉她。
“不,不要,定是你們搞錯了!我要見太夫人,我要見太夫人!”孫嬷嬷拼命在柴房裏跑着,閃着。
奈何她幾日水米未進,沒跑兩步,軟在地上,被婆子一把捉住。
孫嬷嬷吓得不輕,手腳并用,在柴房地上爬行着,頭連連晃着,不肯就範。
眼看壺嘴就要喂到她嘴裏。孫嬷嬷咬緊牙關,眼睛裏流出驚恐的淚,被婆子和丫鬟左右箍着,隻能拼命搖着頭,退着縮着,身子也吓得打起擺子。
那婆子捏起她的下巴,令她嘴巴張大,就要把壺嘴對準往她嘴巴裏倒……
忽的柴門被打開,婆子丫鬟一個不防,被人從後頸敲暈,倒在地上。
“你是誰?”孫嬷嬷驚魂未定,生怕來人索命。
來人卻不答,把她從地上撈起,從屋裏沖出,很快沒了身影。
“什麽!孫嬷嬷被人救走了?是誰?”太夫人得到消息,驚得站起。
婆子和丫環被下人潑醒,跪在太夫人面前。她們沒能完成太夫人的吩咐,還被人敲暈了,連人都沒看清。
“不知,奴婢被敲暈了,連守門的婆子都被人敲暈了。我們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
守門的婆子也說對方動作太快,隻看到一個影子掠過,然後她們就暈了。
太夫人了解了情況,揮退了她們。
孫嬷嬷在外頭又沒認識什麽人,知道她被關的隻有府裏的人,除了她兒子張輔,沒别人。
太夫人很是生氣,她才想到把孫嬷嬷處理了,不給自己留把柄,她兒子就把人帶走了。
生了一肚子悶氣。
等她想起,要把孫嬷嬷的家人控制住的時候,才發現孫家已沒人了。
氣得她又摔爛了一套茶盞。
“國公爺一回來,立刻讓他來見我!”
張輔去見了霍惜和霍念,在那邊雖沒得個好臉,但能看到兒子女兒,能與他們說幾句話,張輔心中也高興萬分。
等他回來,一聽說,孫嬷嬷被人帶走了,愣怔住了。
“誰?是誰把孫嬷嬷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