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懶得湊熱鬧,他跟老太太也沒那個感情。
拿手摸摸眼角,意思意思就算了。
前院的于小麗也一樣,她在居委會上班,遇到事情十分幹練。
等了片刻便主動道:“一大爺、一大媽,你們别太傷心了,老太太這個歲數算是喜喪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把老太太發送出去。”說着看向杜飛:“杜科長,一大爺傷心過度,您是領導,可得做主。”
杜飛哪會管這事兒,擺擺手道:“這是院裏的事兒,一大爺主持不了,還有二大爺呢~”
說着看向三大爺道:“二大爺,你是文化人,老太太的喪事該怎麽辦,您可得多擔事兒。”
自從二大爺上樓搬出四合院,三大爺就成了二大爺。
但仍有不少人叫習慣了,沒有改口。
現在一聽杜飛叫自己二大爺,三大爺心裏暗爽,臉上卻繃着:“老太太過世,大夥兒都十分悲痛,但逝者已矣,咱們活着的,還得繼續g命工作。那個……既然杜科長說了,那我肯定義不容辭。”
說着非常默契的看了于小麗一眼:“小麗,你現在立刻上居委會去送信兒,老太太雖然沒兒沒女,但故舊朋友不少,都得通知到了。”
于小麗“哎”了一聲。
其實剛才她先問杜飛,就猜到杜飛不會管這個閑事。
但還必須得問,這是她這幾個月跟連主任學的,任何事情甭管領導怎麽想的,必須早請示早彙報,這是對領導的尊重。
而且剛才她已經鋪墊了,說一大爺一大媽傷心過度,院裏剩下能主持大事兒的就剩下她公公了。
三大爺得了這個差事,心裏暗暗高興。
他知道老太太的跟腳,這次老太太沒了,肯定不少人來吊唁,到時候他就能混個臉熟。
要說之前,他隻是個小學老師,這種臉熟根本沒什麽用處。
但他現在,大小也算個領導,要是誰家親戚想上個學啥的,知道有他這一号人,這不就搭上線了!
所以三大爺表現的十分積極。
倒是一大爺,跟老太太有些真感情。
知道老太太走了,是真傷心了。
五十多歲的人,趴到床邊上就哭起來。
等哭了一陣,忽然想起來,叫道:“柱子,柱子呢?老太太走了,他怎麽還沒來?”
一旁的一大媽拽了他一下:“哎!老易,伱是糊塗啦!柱子不在派所幫着公安的同志調查呢!”
一大爺反應過來,趕忙看向杜飛:“小杜呀!你跟派所的人熟,你看……能不能幫忙說說,讓柱子回來送送老太太?”
杜飛早就想到了,就算一大爺不提,他也得去把柱子弄回來看看。
柱子既然敢去報案,說明悶三爺九成九不是他殺的,就算叫回來看看也不怕他跑了。
杜飛當即應道:“一大爺,這事兒交給我了。”
随後則是三大爺的表現時間,各種婚喪嫁娶的規矩信手拈來。
可惜在這個時候,不讓大操大辦,三大爺隻能收着,一切從簡。
杜飛則跑了一趟派所,說明情況之後,以街道幹部的名義,簽了一份保證書。
保證把柱子在晚上天黑之前送回去。
當着柱子的面簽完保證書,柱子千恩萬謝。
他知道杜飛簽了這個保證書,身上擔着多大幹系。
真要他半道跑了,杜飛就得跟着吃瓜落。
反倒知道老太太沒了,并沒他想象那般悲痛。
一來,老太太雖然對他不錯,但也僅僅限于不錯,畢竟老太太歲數大了,就算心裏拿他當親孫子,能幫的忙也有限。
原先柱子因爲娘死的早,他爹不着調,妹妹年紀小,把感情寄托在老太太和一大爺身上。
但自從娶了賈麗英,尤其賈麗英懷孕之後,他的情感自然轉移到自己老婆孩子身上。
二來,老太太都快九十了,這年頭能活到這個歲數的,可着全國,能有幾個。
所以,柱子傷心歸傷心,但真沒有那種失去親人痛徹心扉的感覺。
等回到四合院。
一大媽和三大媽已經幫老太太換了壽衣,眼睛也閉上了,看着還算安詳。
柱子回來,磕完了頭,握着老太太冰涼的手哭了兩嗓子,又回家看了一眼賈麗英。
現在賈麗英懷着孩子,有些東西犯忌諱,就沒上後院去。
倒是她媽,幫着忙活了不少事兒。
柱子不想讓杜飛爲難,在院裏前後就待了不到一個小時,就主動叫杜飛把他送回去。
等杜飛再回來,民政局的人已經到了。
辦了一個手續,先把老太太的屍體給拉走了,不然總放在屋裏橫着也不是個事兒。
這時天已經黑了。
外邊的人都走了,就剩院裏幾個有頭有臉的。
一大爺、三大爺、秦淮柔、許代茂,還有中院賈麗英她媽,她在這裏,代表柱子。
還有于小麗,她是居委會的,也有資格參與進來。
杜飛原本不想摻和,但一大爺、三大爺非要叫他。
這些人聚在一起,其實也沒别的事。
老太太雖然是五保戶,卻不是一窮二白。
不僅留下一間房子,手頭還存了二百多塊錢。
房子和錢歸誰,老太太走得急,也沒留下準話,必須得說清楚。
一大爺咳嗦一聲,看向秦京柔:“那個,老太太走的急,最後就京柔在跟前,老太太臨走留沒留下什麽話?”
要說一大爺,原本對老太太好也不圖什麽。
但現在不同了,有小軍和小玲這倆孩子,一大爺自然要爲孩子有所考慮。
況且這些年他照顧老太太最多,得到老太太那一間房理所當然。
至于那些錢,一大爺兩口子倒沒放在心上,二百多塊錢,不到仨月工資。
而有資格跟他争一争房子的也就柱子,還因爲悶三爺的案子沒在院裏。
另一個就是秦京柔。
秦京柔雖然跟老太太認識不久,但畢竟在一起住了一年。
以前,甭管一大爺還是柱子,對老太太好也就是送點吃的用的。
沒像秦京柔這樣,直接主要老太太屋裏。
洗腳、洗頭、端屎、端尿,全都幹了。
最後一步,等于秦京柔把老太太送走的。
如果老太太留下話,把房子和錢留給秦京柔也說得過去。
随着這句話,衆人都看向了秦京柔。
秦京柔坐在秦淮柔身邊,眨巴眨巴眼睛,眼角還帶着淚。
她在老太太屋裏住着,着實培養出了感情。
她倒是沒惦着房子。
或者說,她壓根沒瞧上老太太的房子。
一來,杜飛落在她名下的房子就有兩處,小的原先李家房子也有一間半,大的什刹海的大院,足有十畝地。
二來,秦京柔今時不比往日,在軋鋼廠财務科站穩了腳跟,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兩三年,肯定轉正,當會計。
軋鋼廠的會計,那是什麽概念!
廠裏分房那是早晚的事兒。
所以秦京柔還真瞧不上老太太這間房子。
聽到一大爺問,秦京柔也沒耍心眼兒,實話實說道:“一大爺,奶奶臨走……唉!當時我就顧去叫人,奶奶也沒留下什麽話。”
一大爺一大媽暗暗松一口氣。
他們最怕就是秦京柔打着老愛太遺言的旗号直接要房子。
現在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倆人飛快交換一個眼神,閃過一絲尴尬。
“這……”
一大爺之前準備的,都是秦京柔要奪房子該怎麽應變,現在反而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三大爺接茬道:“那個……我插一句啊!”
把衆人目光吸引過來。
三大爺頓了頓:“老太太雖然走的急,但早就留下過話,真要有這一天,把房子給柱子,攢的錢分成兩份,一份給京柔丫頭,一份給一大爺。”
一大爺一愣,立馬道:“還有這事兒?我咋不知道?”
三大爺道:“就過年那暫,那天你們一家子上外頭串親戚去了,沒在場。”
一大爺頓時一滞,不知道怎樣反駁。
最主要,三大爺在這裏沒有利益關系,甭管房子還是錢,都沒他的份兒。
反而讓三大爺的話十分可信。
而且,這裏邊已經給了一大爺一份,要是一大爺硬要房子,反而顯得斤斤計較。
三大爺跟柱子丈母娘對了一個眼神,微微點頭,心照不宣。
原來就在開會之前,柱子丈母娘找到了三大爺,求三大爺幫忙說句話。
早前,老太太的确說過,等她死了那天,房子留給柱子。
但現在柱子不在,當初的話就成了死無對證,如果沒有人幫柱子說話,這房子肯定落到一大爺手上。
當然,讓三大爺幫腔肯定不能白幫。
賈麗英娘倆一商量,幹脆一口價給了五十塊錢。
對于他們,花五十塊錢能落到老太太一間房,就算立即賣了也能賣一百多。
留到将來,等柱子跟賈麗英的孩子長起來,也不用愁結婚沒房子住。
三大爺那邊更是不虧,說一句話就賺五十塊錢,這種好事上哪兒找去。
一大爺皺了皺眉。
原本以爲柱子不在,對手是秦京柔,卻沒想到,竟大意而,被打個措手不及。
三大爺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一大爺真沒法再争了。
如果再争下去,就得拼着撕破臉皮。
到時候他這些年在柱子身上的物質和感情的投入就全打水漂了。
一大爺飛快權衡,明智的選擇了退而求其次。
三大爺見一大爺犯難,心裏暗暗冷笑。
這次除了五十塊錢,能讓一大爺吃癟,也是三大爺痛快答應的重要原因。
“老易,你怎麽說?”三大爺問了一聲,等着看好戲。
其實他心裏更希望一大爺不承認老太太留的話。
到時候讓一大爺跟柱子去掐,那才是狗咬狗一嘴毛。
可惜,一大爺畢竟是一大爺。
在權衡利弊後,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既然老太太說過,那就按老太太的意思辦,怹老人家這輩子……苦啊!”說着又抹起了眼淚。
杜飛則全程旁觀,看出了三大爺和賈麗英她媽的眼神交流。
杜飛早就看出,賈麗英她媽的道行還在賈婆婆之上,今天一看,果然了得。
竟然在柱子不在場的情況下,輕描淡寫,逆風翻盤,拿到了老太太的房子。
别看這間房的價格不高,現在要賣也就一百多,還不到二百塊錢。
但話說回來,有多少人手裏攥着一二百塊錢卻買不來房子。
最終塵埃落定,大夥兒各自散了。
要是柱子在,肯定張羅留下守夜。
現在柱子不在,衆人不約而同的沒提這茬。
原本一大爺有心,但剛剛弄得心裏不痛快,再加上小軍、小玲兒還在家呢,索性把老太太屋門關上,也跟一大媽回家了。
至于秦京柔,自然不能再住那屋了。
收拾收拾東西,先上秦淮柔家裏對付一宿。
接下來,如果實在不行,就去廠裏住宿。
秦京柔卻不想那樣,至少現在她還能經常看見杜飛,要是到廠裏住宿舍,可就徹底斷了。
等洗洗涮涮,躺倒床上,不知不覺,已經八點多了。
秦淮柔和秦京柔并排躺着,旁邊是睡着的小當和槐花。
棒杆兒大了,住在隔壁的耳房,自個單獨一個屋。
秦淮柔不由歎了口氣:“你說,老太太說走就走了!真是……唉~”
秦京柔“嗯”了一聲:“一早上還好好的,誰知道……”
秦淮柔道:“歲數太大了!都快九十了。其實這樣也好,沒病沒災兒的,這就叫無疾而終吧!等咱們将來到這天兒,指不定什麽樣呢!”
秦京柔沒接茬,轉而問道:“姐,老太太沒了,我也沒法在隔壁住了。我……我能不能上你這兒住來?要不我去廠裏住宿舍也行。”
秦淮柔想也沒想:“去什麽廠裏,家裏不是沒地方。原先有棒杆兒他奶,也的确是沒地方,現在咱房子寬裕,還讓你住廠裏去,村裏人還不戳我脊梁骨呀!”
秦京柔“嗯”了一聲,又問道:“姐,你……你跟杜飛哥……你們……挺好的?”
秦淮柔沉默一下,歎口氣道:“就那樣兒呗~你也看見了,他對我不錯。”
說着側過身,湊到秦京柔耳朵邊,壓低聲音道:“他給了我一根‘大的’傍身。”
“大的?”秦京柔一愣,一時間沒搞明白‘大的’是什麽意思。
秦淮柔解釋一下,令她大吃一驚:“大黃魚!那得值多少錢呀!”
之前秦京柔隻聽人說過‘大黃魚’‘小黃魚’,知道非常值錢。
再就是上次杜飛買房,提到過五根大黃魚。
但她知道分寸,并沒讓秦淮柔拿出來,隻是覺着心髒蹦蹦直跳。
秦淮柔則好不容易找到了炫耀對象。
老話說,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自從杜飛給了她那根大黃魚,她始終有些遺憾,手裏空有寶貝,卻沒辦法炫耀。
今天索性跟堂妹顯擺顯擺,接着低聲道:“我找人打聽了,上黑市去換錢,能換兩千五!”
“吓~”
秦京柔吓了一跳,兩千多塊錢,這是什麽概念!
她現在當臨時工,即使在财務科,有一些津貼,都加在一起,也不到二十塊錢。
夠她不吃不喝掙十年的!
秦京柔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心裏不知不覺又有些蠢蠢欲動……
在另一邊,杜飛屋裏。
老太太突然去世,并沒給杜飛帶來多大影響。
反而在老慶王府下面的密室内,出現了意外情況。
杜飛回到家,拾掇拾掇,躺倒炕上。
今天有些乏了,準備逗弄一會兒小烏就睡覺。
卻沒想到,剛關了燈,還沒睡瓷實。
突然在腦海中傳來了小紅的情緒波動。
杜飛一下被驚醒過來,揉了揉眼睛,心說:“怎麽回事?”
立即視野同步過去。
就見鐵閘門的另一邊,掃過一抹亮光。
杜飛以爲自己看錯了,這種地方怎麽會有亮光?
但緊接着,又有兩道光芒掃過,看亮度應該是手電光。
杜飛心中一凜,竟然有人從外邊進來了!
這令他始料不及。
按道理,這些年這個地方都沒被人發現,應該隐藏的相當好。
杜飛也是通過小紅和小白,陰差陽錯的從什刹海的水下找到這裏的入口。
而對面這些人,明顯另辟蹊徑,找到了别的入口。
杜飛一邊想着,一邊帶着好奇心,讓小紅鑽到鐵閘門的下面往對面看。
小紅本來就是老鼠,也不怕被發現了。
這種地方,有幾隻老鼠再正常不過。
杜飛則跟着小紅的視野,調整好視角,往對面看去。
一共是五個人。
非常好分辨,五把手電筒,一人拿着一個,數亮光就行。
随着杜飛定睛一看,露出一臉詫異表情,心中暗道:“他們怎麽湊到一起的?”
原來這五個人不是旁人,爲首的竟然是黎援朝!
在黎援朝的左邊,是胡八一和王凱旋,右邊則是李奎勇和張海洋。
要說胡八一跟王凱旋跟黎援朝在一起不奇怪,張海洋跟着,也不算稀罕。
可李奎勇是怎麽回事?
他跟他們可不是一路人。
況且,他們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杜飛百思不得其解。
但毫無疑問,這五人的出現一下子打亂了杜飛的計劃。
這時王凱旋忽然叫道:“嘿!黎司令,這底下好像能鑽過去!”
(五千字,求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