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魯光,杜飛收拾東西下班回家。
明天朱婷就要出差去上海,今天晚上肯定得吃點好的。
騎車子到家,在樓道裏心念一動,從随身空間拿出一隻上次趙玉田來時,路過錦州帶的溝幫子熏雞,還有在春天随手摘的芍藥花,淺紅色的,冒充玫瑰。
熏雞配芍藥,六十年代末的極緻浪漫。
開門進屋。
因爲明天要出差,今天提前準備。
朱婷下午就沒上班。
杜飛回來的時候,正在廚房做飯。
聽到門聲,也沒探頭,大聲道:“洗手,準備吃飯啦!”
話音剛落,就端着一盤紅燒豆腐走出來。
杜飛剛把大衣脫了,嘿嘿笑着迎上去,賤兮兮的親了一下臉蛋:“老婆,送給你~”
說着把明豔豔的芍藥花從後邊拿出來。
朱婷剛被親了一下,心裏甜絲絲,嘴上嫌棄着,把手裏的豆腐放到茶幾上。
剛一回頭,不由“呀”了一聲。
接過還帶着露珠的花,驚異道:“大冬天的,你從哪兒摘的。”
杜飛一笑,也不回答,轉身進了廚房,洗手把熏雞拿出來。
朱婷跟在後邊:“還有熏雞呀!?”
杜飛道:“得好幾天見不着你呐~不得吃點好的。”
朱婷一聽都有些不想去了。
無奈單位那邊都定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好在票都買了,來回來去一共就六天,下星期就回來了。
而倆人吃完飯,簡單拾掇一下,又幫朱婷收拾了最後一些東西就早早上床了。
今晚上必須把朱大小姐伺候好了……
半夜,杜飛迷迷糊糊睡着。
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感應到一陣強烈的情緒波動。
平時,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晚上睡覺的時候,小烏小黑它們,都不會叫杜飛。
但今天杜飛特地給小黑下命令,如果半夜王長貴出門,一定要叫他。
果然,白天熬了藥,晚上就要送去。
醒過來,發現旁邊的朱婷呼吸平穩,好像一隻大貓咪蜷縮在身邊枕着他胳膊。
胳膊稍微有點發麻,但沒什麽大礙。
杜飛也沒抽出來,轉而閉上眼睛,心念一動。
在下一刻,把視野同步到了小黑那邊。
此時,小黑正在夜空中飛行。
夜裏的天氣挺不錯,有八成圓的月亮挂在天上,皎潔的月色把街道照得分明。
在馬路上,王長貴穿着軍大衣,正在悶頭騎車子。
車把上挂着一個兜子,裏邊裝的應該是下午剛熬的藥。
王長貴騎車子正在往南邊去。
不一會兒就出了正陽門。
到南城之後,順着前門大街到珠市口兒,再往西邊拐……
最終七拐八拐的,來到了一片十分雜亂的院子。
因爲南城過去都是平民住的,相比南鑼鼓巷那邊,房子明顯更低矮,也更逼仄。
有些大雜院連一個像樣的大門都沒有。
王長貴來到這裏卻輕車熟路。
到胡同裏,從自行車上下來,推着進了一個院子。
但他并沒有在這個院子駐留,而是直接穿了過去。
這個院子的後牆直接被打通了,成了一不規整的小胡同。
在這後邊,是另一條胡同。
王長貴繼續往前,最終來到一個小院的門前。
這個小院不大,隻有北邊有三間房,其他三個方向都是院牆,或者别人家的房山。
院門藏在胡同最裏頭,十分不起眼。
門上挂着鎖頭。
王長貴過來,摸出一把鑰匙開門,推車子走進去。
幾乎同時,小黑降落在西邊的院牆上。
杜飛同時視野同步,看着王長貴的一舉一動。
隻見他從車把上摘下兜子,拎着進了屋裏。
小黑随即飛過去,想順着窗戶往裏邊看。
但這三間房卻不像之前的筒子樓。
因爲在院子裏邊,外人看不進來。
房子的窗戶全都挂着神色的窗簾。
即便裏頭開燈,也隻能看見王長貴影影綽綽的影子。
杜飛不禁皺眉,正想怎麽調整視角。
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屋裏的窗簾被拉開一邊。
小黑正落在窗台上,杜飛的視野中頓時出現了一張臉色陰鸷的老臉。
差點把杜飛吓一跳,一張大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活見鬼似的。
原來爲了配合杜飛調整視角,小黑剛才在窗台上蹦跶幾下,發出的動靜驚動了王長貴。
還以爲有什麽人跟來了。
卻隻看見外邊落着一隻紅眼大烏鴉,跟他大眼瞪小眼兒。
王長貴長出一口氣,這才撂下窗簾。
杜飛卻趁着這個機會,往拉開的窗簾裏邊看了一眼。
就見屋裏的炕上,好像是躺着一個人,在桌子上則放着裝藥的玻璃瓶。
卻隻一閃而逝,王長貴已經撂下了窗簾。
杜飛心中暗忖:“屋裏是慈心嗎?”
又等一陣,大概有半個多小時。
王長貴才從這間屋裏出來,看他的樣子,情緒不太高。
沒精打采的騎車子離開,頂着夜色,直接回家。
杜飛估計,應該是同仁堂開的藥沒有預料中的效果。
斷開視野,杜飛也沒太糾結。
今晚上能發現王長貴到這裏來,就已經是非常大的收獲。
到了這一步,杜飛已經不打算再拖下去了。
等咱明天,送朱婷上火車,然後就去找王長貴攤牌。
到時候,所有謎底自然就揭開了。
拿定主意,杜飛翻了個身,抱着媳婦,繼續睡覺。
第二天一早。
爲了趕火車,也沒做早飯。
杜飛和朱婷在家屬院門口的早點攤吃了點兒油條、豆腐腦。
完事兒騎車子帶着朱婷去火車站。
單位那邊,杜飛昨天就打過招呼,今天媳婦出差,去送火車,得晚點去。
等把朱婷送上車,看着火車開走,再從車站出來,已經九點多了。
杜飛也沒忙着上班,轉而騎車子去了王長貴家。
史家胡同附近,一套大四合院,明着是個大雜院,其實裏邊住的都是王長貴的徒子徒孫。
杜飛來了,剛進院就被人叫住。
杜飛也沒想裝逼,直接報了名号,說要找王長貴。
那青年瞅着挺機靈,一看杜飛大大方方的,還直呼王長貴的名号,多半來頭不小。
連忙放低姿态,笑呵呵道:“這位同志,您且稍等,我這就進去叫我師爺。”
杜飛“嗯”了一聲。
不大一會兒,王長貴快步從裏邊迎了出來,看見杜飛立馬一拍大腿:“哎呀~杜科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王長貴早就知道杜飛從香江回來後,從街道辦調到外經委去了。
如今更多了幾分恭敬。
雖然有王玉芬那層關系,在王家幾個嫡親中,不是什麽秘密。
但王長貴心裏清楚,這個關系上不得台面。
要擱過去,像王玉芬這種外室,連妾都不如。
他更不可能因爲這個,就以杜飛的爺爺輩兒自居。
王長貴人老成精,又是從舊社會過來的,對這個事兒撚的很清。
杜飛也沒冷着臉,同樣笑呵呵道:“七爺,有日子沒見,您老身體還這麽硬朗。”
王長貴眉開眼笑道:“不成了,一天不如一天了。”
說這話,兩人穿過前院,直接進了中院的上屋。
這時,剛才馬桂芝正在拾掇屋子,一聽杜飛來了,連忙過來上茶。
杜飛知道這是王玉芬的親媽,連忙起身道:“謝謝伯母。”
馬桂芝說了聲“不客氣”便退出去,對于杜飛的反應還算滿意。
能叫她一聲伯母,也算是認了跟王玉芬的關系。
而在屋裏,杜飛和王七爺則一邊喝着茶一邊東拉西扯起來。
杜飛并沒有急着說事兒。
王七爺肯定知道,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這時候拖延時間,隻會讓王長貴胡猜亂想。
王長貴本就歲數大了,就算身子骨再硬實,也抵不上年輕人。
果然,片刻後王長貴先耐不住了,主動問道:“這個……杜科長,不知道今天過來究竟有什麽事兒吩咐?”
杜飛一笑,覺着火候差不多了。
再拖下去沒啥意思,不疾不徐道:“七爺,其實也沒什麽要緊事兒,主要來看看您,另外……您應該知道,我前陣子去了一趟南邊,再回來凝翠庵就着火燒了……”
王長貴的表情眼神并沒有任何破綻,跟着歎道:“是呀!第二天我也過去看了,那燒的呀~~~沒剩下什麽了。”
杜飛暗暗冷笑,這老狐狸果然道行不淺,要是不知道點兒内情,還真讓他騙了。
但他也不急,現在王長貴越是敷衍搪塞,等一下才好翻臉。
是伱王七爺先騙我,可不能怪我杜飛!
杜飛也煞有其事歎道:“可不嘛~我回來也去看了,好好的一座園子……我聽說還燒死了兩個人,不過并沒有慈心大師……”
說到這裏,王長貴的眼神瞬間有些微變化。
但也隻是一瞬間就恢複了,幹笑道:“這……杜科長,實不相瞞,我也找人打聽了,的确沒有慈心大師的屍體,但自那天之後,她也沒再露面。”
杜飛笑了笑,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七爺,咱們爺們兒當着明人不說暗話,慈心大師是不是在您手上?”
王長貴臉色一僵,連忙否認:“這……這從哪兒說起呀!杜科長,您聽誰說的,是不是搞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