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死去,它們寄生在宿主體内,也早晚會跟着一起死亡,腐爛。
蟲子自然要尋找新的宿主。
盤腿坐在黑袍老人正對面的諸葛看着蟲子一點點沖破他的筋脈,從他的七竅中爬出,諸葛開始念咒。
解咒之法有數種,沒有一種與眼前這種情況類似,他隻能先試。
時落坐在二人不遠處,時刻注意二人動作。
當諸葛臉色逐漸蒼白,嘴角往外溢出血絲時,時落一掌拍在地上,原本在諸葛跟黑袍老人身上瘋狂旋轉的無形疠風停了下來。
諸葛睜開眼,噴出一口血。
他看向時落,“沒用?”
“我不知道。”時落對詛咒了解不多,但她知道,“若繼續,你就死了。”
諸葛顫抖着手,摸出早準備好的丹藥,塞進嘴裏。
他擅詛咒,也擅解咒,諸葛比誰都清楚,無論詛咒還是解咒,作爲當事者都要承受反噬跟天道報應。
諸葛知道這回替黑袍老人解咒後,自己必然要元氣大傷。
但是他對這詛咒實在感興趣。
“暫時還死不了。”諸葛轉而又說:“看來得拿出我的看家本領了。”
話落,諸葛雙手食指拇指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換了咒語。
時落臉色微變,她不贊同,“你在拿自己的魂魄做條件,若是失敗,你将萬劫不複。”
詛咒一途,時落雖懂得不多,可也知道用自己的三魂七魄來下咒解咒之人,不管成功與否,魂魄都将受到極大傷害。
“這樣才更有勝算。”諸葛隻說這麽一句,便閉上眼。
可見心意已決。
錘子跟躺槍站在不遠處,錘子低聲說:“諸葛大師也是個瘋狂的人。”
爲了興趣,都能不要命。
正要回應錘子,唐強突然往身後轉,看向已經飛快爬到半山腰的野人。
這回領頭的卻不是野人首領,而是個看起來挺斯文的中年野人。
錘子掏出槍,直接掃向最前面的野人腳邊,也不管對方聽不聽的懂,錘子沉聲說:“不要再往前,否則我的搶可不會再客氣。”
說話間,槍口從野人的腳往上移到領頭野人的眉心。
領頭的野人腳步微頓,他揚聲說:“我們沒有惡意,就是想看一看巫師大人怎麽樣了。”
說的是不怎麽标準的普通話。
錘子槍口沒動。
“我們感覺到巫師大人有危險。”這中年野人跟一路走來遇到的野人都不一樣,他學山下的人很像,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挺有禮貌。
錘子槍口仍舊對準此人的眉心,語氣卻比方才溫和,“你們的巫師大人請我們過來,是做客的,我怎麽記得他說沒有他的允許,你們不能私自上山?”
這話黑袍老人沒說過。
不過錘子确定,黑袍老人不會将解咒之事跟野人說。
這些野人當中肯定也有崇尚絕對力量,更願意解禁制的。
“巫師大人護佑我們全寨子的人,我們不能眼睜睜看着巫師大人隕落。”中年野人沒有繼續往上走,但也沒有後退。
這些人莫名其妙的來,又莫名其妙的對巫師大人動手,他們不相信這幾人。
“你們巫師大人怎麽選擇那是他的決定。”錘子反駁。
中年野人回道:“若是巫師大人有事,我們整個寨子的人都會跟着陪葬。”
“歸根結底,你們還是怕自己死。”錘子嘲諷。
中年野人沒反駁,“誰不怕死?”
“再說,就是我們該死,但是寨子裏的那些孩子是無辜的。”看來中年野人也深谙說服之道。
錘子不吱聲了。
确實,不管這些孩子是怎麽來的,他們還未做惡事之前都不該被連累。
觀察錘子的臉色,中年野人又說:“寨子裏最小的孩子才出生不到三個月,要是巫師大人真的有不測,那孩子也跟着會死去。”
錘子槍口略微顫了顫。
“除了三個月的,另外還有半歲跟九個月的,三歲以下的還有七個孩子。”中年野人反問錘子,“他們都該死嗎?”
錘子回頭看時落,時落分不出心神來關注這邊。
一直站在時落身後的明旬沉聲開口,“不要讓他們上來。”
“好。”
錘子原本有些下移的槍口再次端起來,重新對準中年野人。
眼中戾氣一閃而過,他悄悄朝身後的野人打了個手勢。
得了暗示,身後的年輕些的野人叫嚷了幾句,而後越過中年野人,飛奔上來。
他們面目兇狠,顯然是抱着大戰一場的心思。
錘子朝其中一個野人肩頭開了一槍。
與此同時,另一側的野人朝着錘子射出一箭。
唐強甩着鞭子,将錘子卷到自己身邊。
竹箭擦着錘子的胳膊飛過。
胳膊一疼,錘子低頭看,血濕了外套。
感覺到傷口的疼痛轉成麻癢,錘子捂着傷口,提醒,“他們在箭上抹了東西。”
唐強顧不得多問,直接給錘子喂了一粒黑袍老人方才給的解毒丹。
趁此機會,野人一股腦沖上來。
“還行不行?”唐強問。
錘子晃了晃還有些暈眩的腦袋,開玩笑,“任何時候男人都不能說不行。”
唐強嫌棄地松開他,一鞭子将已經爬上來的兩個野人抽了下去。
錘子站穩,一鐵錘砸向試圖砍他的野人。
隻是雙拳難敵四手,二人奮力阻擋,還是有野人趁機沖上來。
有野人直奔陣法中的黑袍老人。
另有幾個野人眼睛一直盯着時落,猶豫片刻,轉向時落。
站着未動的明旬冷冷瞥了一眼野人,在他們沖向時落時,上前,擡腳便踹。
這一腳看着沒用多少力氣,年輕力壯的野人竟然整個被踹飛,直接滾落到山下。
餘下的野人并未退縮,接二連三的湧上來。
明旬臉徹底冷了下來。
這些人明着是找黑袍老人,實則一個個都奔着時落而來。
想來他們也知道時落不同尋常,想将她留在寨子裏。
明旬心裏生出一股殺意。
凡是觊觎落落的,他都想要了對方的性命。
第三人上前,明旬再不忍耐,用了十成力道,直踹對方心口。
咔嚓幾聲響,野人幾乎立刻斃命,随後重重摔在地上,沒有聲息。
時落看向明旬,“你想殺誰就殺誰,我給你善後。”
原本陰雲密布的臉瞬間雲開霧散,明旬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好。”
在解咒之前,時落給明旬開了天眼。
随着時落修爲漸長,她不止能讓明旬看到銀魂,還能讓明旬看到一個人身上的功德跟罪孽。
方才沒了性命的野人身上罪孽最深,死在他手中的無辜之人最少有三個。
爲了不給時落添麻煩,除了剛才那個,明旬對其他野人沒再下死手。
最多斷了他們的手腳。
眼看不是對手,中年野人開始示弱,他阻止其他野人再無理智地往前沖。
在陣法外,中年野人恭敬地喚了好幾聲黑袍老人,黑袍老人都沒有應他。
他臉色大變,仔細盯着黑袍老人的胸口,竟看不出黑袍老人是否還活着。
“諸位,巫師大人是我們整個寨子的守護神,我們有權利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中年野人心往下沉,他剛才雖打着要保護黑袍老人的旗号上來,心裏卻笃定黑袍老人不會有事。
可他們的守護神不再有回應,他怕了。
“你們到底把巫師大人怎麽了?”中年野人聲音開始不穩。
自然無人給他解答。
野人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竹制的聯絡号子,他吹響号子。
聲音尖利刺耳。
“巫師大人,巫師大人,你怎麽了?”中年野人腿開始發軟。
身後的野人原本怒氣沖沖的瞪着明旬,他們聽不懂中年野人的話,可順着他的視線,也覺察出黑袍老人的不對勁。
年輕野人想去救下黑袍老人。
卻被中年野人攔下。
中年野人很清楚,他們沖上去也是送死。
山下很快又有了動靜。
方才沒出現的首領換了一身裝束,極快地從山下飛沖上來。
中年野人急切地與首領說了幾句,首領怒視明旬幾人,說了一句話,示意中年野人翻譯。
“我們要帶走巫師大人。”中年野人說。
時落沒松口,明旬自然不會同意,他始終站在離時落最近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說服巫師大人,讓他同意讓你們對他動手,但是巫師大人的性命跟我們的不可分割,你們攥住了巫師大人的性命,就是掌握了我們的性命,我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巫師大人出事,還請你們行個方便。”
“原來你們都知道?”錘子問。
總算有個人應他,中年野人忙回:“我們知道的不多。”
“誰跟你們說的?”
中年男人爲難地看着錘子,少頃,才說:“猜的。”
“我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能猜?”錘子當然不信他說的是實話。
“真的是猜的。”中年野人拉住想直接動手的首領,沉住氣,解釋,“以前除了采藥,巫師大人很少來寨子裏,更不會管寨子裏的事。”
見錘子沒繼續問,中年野人也隻能繼續自己說:“前些日子,巫師大人讓烏鴉給首領送信,讓首領管好寨子裏的人,别再傷害誤入山中的人。”
當時他就覺得不對,他過來拜訪巫師大人,可巫師大人并不願見他。
後來他自己測算了一挂,是大兇。
他隻會一點皮毛,還是他小時頑皮,上山來,看到巫師大人在擺弄卦象,他覺得好玩,非要跟巫師大人學,巫師大人便指點了他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