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輛車内,時落跟明旬坐在後座,老頭坐在兩人中間。
開車的是唐強。
老頭左看看,右看看,剛要說話就被時落打斷。
“我不愛聽的話别說。”
老頭表情一僵,頓時改口,“我可沒說不好聽的話。”
時落看了老頭一眼,“師父,我跟你生活了快二十年了,你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要說什麽。”
老頭清了清嗓子,“那咱師徒不是——”
話還沒說完,又被時落打斷,“你不過是想将我托付給明旬。”
時落聲音轉冷,“你想說話不算話?”
老頭自知理虧,也不惱,他解釋,“我就是試探一下,既然你不同意,我就不提,我找明小子還有一件事。”
明旬恭敬地問:“師父,您有什麽吩咐盡管說。”
“就是那個嫁妝啊!”老頭說,“我作爲丫頭的長輩,應該出嫁妝,我想着你也不缺錢,我也沒積蓄,我最值錢的就是那一屋子書,按斤賣也能賣個幾百塊錢。”
那是他自己的錢。
明旬沒忍住,笑道:“師父,能娶到落落是我夢寐以求的事,嫁妝跟彩禮都我出。”
隔着老頭,明旬笑看向時落,“落落隻要出席婚禮就行。”
老頭頓時高興了,他一把抓過時落的手,疊放在明旬手背上,“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們的婚事我同意了。”
“我在來之前算了一下,再過兩月就是今年最好的一個日子,你們那天結婚的話,來不來得及?”老頭緊跟着問。
“來得及。”明旬眼睛笑容更燦爛,“不瞞師父,我早就準備好了,隻要落落同意,我們随時都能辦婚禮。”
老頭滿意地點頭。
至于别的囑托,老頭沒提,明家小子就不是個朝秦暮楚的性子,他對丫頭的好,老頭都看在眼裏,丫頭看明家小子時眼裏也有情,他們兩個人能走到老最好,就是不能,他家丫頭也不會自暴自棄,一個人也能活的好。
不知道是明旬眼裏好,還是老頭表現的太明顯,明旬竟看懂老頭的心思,他沒給老頭保證,反倒說:“師父,落落心裏,您最重要,哪怕爲了落落,您也要好好的。”
“能活着,我肯定好好活。”老頭少有煽情的時候,他能坦然接受死亡,不過要是能好好活着,他當然更高興,畢竟他還有許多遊戲沒玩過。
前方,唐強接了個電話,他問時落,“大師,要不要将地址告訴他們?”
來電的是準備支援他們的人。
“可以告訴他們。”時落提醒,“讓他們晚半個小時過去。”
車子往南行,在一處高速路口停下。
路邊不到三裏就是一個村莊。
村莊不大,新舊不一的房屋映入眼簾。
從高處路口看,村莊略顯荒涼。
“時大師,村子裏也有人走動,那背後之人不會被發現?”錘子問完,又想到一種可能,“還是他們都被控制了?”
将村民都殺了是下下之選,村子正常才不會引人注目。
“過去看看便知。”
隻是他們還未動,村裏突然傳來陣陣喧嘩,不少人從屋子裏往外跑,哪怕離得遠,時落一行人也能看到村民臉上的驚恐。
“有人先我們一步過去了。”花天師緩緩摸着自己的刀柄,對衆人說:“我們得快點了。”
若是晚了,恐怕這些村民是跑不出村子的。
如花天師所料,那跑在最前頭的村民是幾個年輕些的人,他們跑了約莫百米,整個身體突然炸開。
血肉如雨一般落在後頭的人身上。
這一幕太過驚悚,有膽子小的抱頭,跑的更快了。
然,就在他們越過方才炸開的人同一位置時,隻聽砰的一聲,那人竟也炸成了學沫。
這一幕連番的恐怖場景吓住了其他人,他們站在原地,再不敢動彈分毫。
可哪怕不動,等待他們的還是死亡。
有幾個婦人癱在地上,嚎啕大哭。
“走。”時落與明旬相視一眼,大步往村子走。
老頭走前,對唐強跟錘子說:“你們先别進村,我讓你們進,你們再進。”
唐強跟錘子自然同意。
“大師,你們一定要小心,有需要的地方,給我們打個手勢。”唐強跟了兩步。
老頭擺擺手,唐強才停下腳步。
時落跟明旬速度很快,花天師他們竟也不慢。
虧得附近沒有車子經過,否則看到他們的速度,定然會覺得不可思議。
到了村口,時落拉着明旬,停下腳步。
隔着不遠的距離,時落朝那些村民喊道:“都不要動!”
時落聲音不大穿透力卻強。
那些大哭的人擡頭,愣愣地看着站在村口的時落一行人。
離得近,血腥味濃。
一向心軟的顧天師拳頭捏的咔咔響,“太過分了。”
花天師按住他的肩頭,不讓他沖動,“他們設了陣法,老顧,你知道這是什麽陣法?”
顧天師擡手,覆在虛空看不見的陣法上。
隻一瞬,他猛然縮回手。
隻見原本完好的掌心竟像是被火燒刀削過一般,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都知道是要命的陣法了,你還試探做什麽?”孫天師忙抓着他的手腕,替顧天師上藥。
顧天師神色凝重,“我沒見過這種陰毒的陣法。”
花天師爲人磊落,他熟知絕大多數陣法,可邪修拿人命設的陣法他卻陌生。
還有理智的村民一一看過老頭幾人,眼中有恐懼,害人的那些都是跟他們差不多年紀的。
最後視線落在時落身上,那村民問:“你們是來救我們的?”
“是。”
中年男人喉頭動了動,忍住害怕,又問:“我該怎麽做?”
“呆在原地,别動。”
男人點頭,他滿懷希望地又問道:“你能把我們救出去嗎?”
“我不知道。”
男人有些失望,他腿有些軟,幹脆也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說:“要是我死了,能不能幫我找到我兒子?幫我跟我兒子帶句話。”
“可以。”
“告訴我兒子,要是他實在喜歡畫畫,那就去吧。”中年男人說完,捂着臉哭起來,“以前是我叫他幹這個幹那個,他不高興,以後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我不讓他學畫畫,也是爲他好,現在工作這樣難找,學畫畫以後能幹什麽?”男人哽咽,“我沒本事給他找像樣的工作,隻能靠他自己。”
時落知道他隻是怕再也見不到孩子,不免想推心置腹一回。
一直笑呵呵的白天師看到方才兩個人死在眼前,他也不笑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親自經曆,别人的話就隻能是參考。”
男人悶聲點頭,“要是見到我兒子,你們告訴我兒子,讓他别回來了,村裏死這麽多人,不是好地方。”
另一個年輕些的女人哭道:“我就是來親戚家看看,怎麽就給關在這裏了呢?我不想死,我死了,我兩個孩子怎麽辦啊?”
悲傷的情緒最容易傳染,原本漸停的哭聲又起來。
“你們原本是被控制了神志,爲何突然清醒?”時間緊急,時落等不及讓他們哭完,便問道。
“我們也不知道,這段時間跟做夢一樣。”回答的是方才說話的中年男人,“醒過來就看到有人打架。”
“打架雙方都有誰?”花天師問。
男人皺眉思索,“不認識,有個人眼睛顔色不一樣。”
“丫頭,那人應當就是你說過的異瞳人。”
時落嗯了一聲,她盯着前方,緩緩擡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