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十多個沒進得了師門的,一個個都消失了,他曾問過師父,師父隻笑了笑,沒告訴他那十幾個孩子到底去了哪。
在他成年後的某一日,他去采藥時無意間看到後山山底有一堆骸骨。
那時候的他已經能通過骸骨推算出對方年紀,又死去多少年。
看到骸骨腿上有一道傷痕,他知道這堆骸骨是當年消失的其中一個孩子。
縱使他當年已經無數次跟死神擦肩而過,可看到那堆骸骨,他還是渾身冰冷。
他呆在師門十多年了,開始師門上下對他沒怎麽放在心上,後來他天賦逐漸顯現,師門上下資源就逐漸傾向他,對他雖說不上噓寒問暖,卻也是上心的,以至于他後來将師門當成自己家。
可看到骨骸的那一刻,他知道他能有今天不是師門有善心,是他運氣好。
若他無用,是不是也早被棄了?
縱使師門沒有對那些孩子出手,那麽小的孩子流落在山林中,也是沒多少活着的機會。
仔細看,便知道那屍骨的主人是被野獸咬死的。
他又想到那回被小鬼撕扯,死裏逃生後,師父隻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不錯。
要說不心寒是假的。
那之後他沒再回師門。
直到四個月後,他一直未回,師父聯系他,他與師父說短時間不想回山上。
察覺到他的去意,當時師父沉吟片刻,隻說了一句,記得回去。
以他對師父的了解,師父不會無緣無故說這句話,等一年後他才知道師父話裏的言外之意。
那是個月圓夜,他突然心口疼起來。
像是有東西在啃咬他的心髒,他已經許多年沒有感受過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了,他先用靈力在體内查探,并未發覺異樣,便去醫院檢查,竟查出他心髒處有個蟲子。
且這蟲子還是能動的,醫生說做手術也無法取出蟲子,隻因誰也不知道蟲子會往哪裏鑽。
醫生還擔心若是開胸,蟲子會直接鑽進他的心髒,到時他必死無疑。
從醫院出來他就知道這是蠱蟲了,應該是師門喂他吃的。
他以爲這種事隻有電視劇裏才會有的橋段。
他的師門藏在隐秘的山間,多年來,修士縱使下山,也并未宣揚,幾乎所有修士都是自小在山上長大的,這些修士當中異能者許多,自然也有擅蠱的。
他直接聯系了師父,面對他的質問,師父并未否認,他歎口氣,說:“我與你提過,記得回來,凡是師門裏的弟子,每人體内都有蠱蟲,需要每年服用一次解藥,若是過了服用解藥的期限,每逢月圓夜,蠱蟲會躁動,受蠱者會疼痛難忍,當疼痛次數打到第三次,會活活疼死。”
“隻要你不背叛師門,身體會無恙。”師父停頓片刻,又說:“隻要按時服用解藥,蠱蟲對你的身體有益無害。”
簡單來說,蠱蟲能在緊要關頭護住他的心髒,若是沒有解藥,也能毀了他的心髒。
他問師父是否也服用了解藥,師父應了聲是。
“師門花費大把力氣跟資源,讓你們有今天這成就,不是讓你們叛出師門的。”在他成年後,師父不再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他,對他也溫和許多,“外頭并不比師門好,師門是你的後盾,你也當爲師門出力。”
他長久沒再說話。
從小到大他都不想死。
毫無疑問,他回了師門,服用解藥後,再次下山。
這一去又是一年。
那兩年他在世間行走,見多了世間的恩怨情仇。
他原本以爲師門上下已經夠涼薄,到了世間走一遭,他才意識到不管在師門還是世間,人心都是髒污不堪的。
見眼鏡男人再次出神,屈浩問了一句,“你被人抛棄啦?”
錘子詫異地看他。
屈浩一臉無辜,愛情不是會讓人變嗎?
眼鏡男人看向屈浩,突然勾了勾嘴角,“你猜得不錯。”
當然,這隻是其中之一,且占得比例極小。
他不是個會将男女之情看的重的人。
他在師門呆了十多年,雖然也有爾虞我詐,不過他修爲一騎絕塵後,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師門上下對他一片赤誠,久而久之,他也忘了與人勾心鬥角的感覺。
在山下兩年他才意識到,原來人心比他經曆過的還要複雜。
随着修爲漸高,他曾查探過自己的記憶,也找到被他遺忘的父母跟家。
在他的記憶中,他的父母對他是好的,不過父母生意忙,他大多數時間都是跟保姆在一起的。
按照記憶,他找到父母的家。
父母與他記憶中并無太大差别,父親依舊高大威嚴,母親依舊貴婦模樣,除此之外,他還多了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看到父母跟弟弟妹妹的相處,再回想一下記憶中父母對他的态度,他覺得自己是多餘了。
因十多年沒見過,他又忘記過去,再見父母,他并無特别親的感覺。
父母與他來說不過是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或許母親看出他的不自在,便跟他說,當年他失蹤,他們夫妻二人找了許久,連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可線索就在人販子被抓後斷了。
父母難過了好一陣。
後來他們強大精神,重新做生意,等生意再次起色後,母親控制不住思念丢了的孩子,便又有了兩個孩子,因爲第一個孩子失蹤的關系,母親生怕弟弟妹妹也會遭遇不測,再沒有雇保姆,兩個孩子是她親自帶大的。
她将對長子的愧疚跟遺憾全部彌補給了另外兩個孩子,加之是他親手帶大的孩子,感情自然深厚。
看兩個孩子親昵地靠在母親身邊,再看他記憶中父親從沒有過的慈愛,他恍惚,卻無羨慕。
母親也試着與他親昵些,可母子十多年沒見過,強行親近實在尴尬。
母親希望他不要介意。
他當然是不介意的。
原本他想着對方一家四口既然生活幸福,他就不打擾了。
可母親突然母愛泛濫,愧疚加倍,非要他留在家中,她想與兒子彌補過去那麽多年的錯過。
母親說他也是家裏一份子。
他感受了那時母愛的純粹,一時心軟,便應了下來。
隻是住下來後,他才意識到是他想的太簡單了。
他無争奪家産的心,但是當年才十五六歲的弟弟卻視他爲眼中釘,甚至爲了驅逐他,用了不入流的手段。
那個女孩子便是弟弟收買,用來将他拉入泥沼的武器。
若是簡單的感情攻勢也就罷了,他竟然妄想通過女孩,讓他吸,毒。
通過幾天相處,那他弟弟觀察到他不會輕易接陌生人給他的食物。
那個女孩是個單純又可憐的孩子,也是受害者。
她父母離婚,都各自組建的新家庭,也各自生了孩子,她便扔給了父母,因她有先天性疾病,需要時不時吃藥住院,父母不願要這個拖累,也拒絕付醫藥費。
她是爺爺奶奶照顧,爺爺奶奶賣菜,能掙點平日的生活費,有一天夜裏,爺爺奶奶淩晨去進貨,被一個醉酒的司機撞了,雙雙身亡。
因爲她未成年,爺爺奶奶又沒有遺囑,司機給的賠償金由她父親繼承。
她成了不是孤兒的孤兒。
上到高二後,父親便不給她生活費跟學費,她隻能退學。
沒有爺爺奶奶,有父母跟沒有父母一樣,女孩想上進,可她連自己都養不活,又如何上進?
窮人的生活讓人無法想象。
她不得不爲生活奔波。
那個女孩是他那個弟弟找了許久才選定的。
他從未與家人談論被拐賣之後的事,哪怕母親試探着問過,是以,他那個弟弟并不知道他會看人面相。
當女孩按照他弟弟的劇本,有意與他相識,他沒拒絕。
他冷眼看着女孩讨好試探。
他那個弟弟要引着他吸,毒,當然不會留下把柄,他哄騙女孩,隻說他哥哥内向,長這麽大都沒跟女孩子說過幾句話,他擔心哥哥這輩子都不找女朋友,想讓女孩幫着他哥哥開竅。
女孩信以爲真,隻是沒想到在相處過程中,她先一步陷落。
察覺到女孩的異樣,他那個弟弟有些着急。
有底線的女孩是不可能幫旁人害她喜歡的人。
女孩不笨,縱使他那個弟弟不告訴她内情,可通過她的手,将那根煙遞給她,女孩也能察覺出異樣。
他那個弟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讓女孩染上毒,瘾,如此,她就能聽自己使喚了。
看在女孩開始對他并無惡意的份上,他順手幫了女孩一把。
隻是他幫得了她一回,卻阻止不了她逐漸被誘惑的心。
習慣了貧窮,當一大筆錢落在她眼前,她終究是沒把持住。
想到這裏,眼鏡男人收斂了心思,他擡頭,對上時落的視線。
“你必然也被抛棄過,被惡意對待過。”雖然他看不到時落的面相,不過時落過去生活困苦卻是必然的。
“三清祖師可沒告訴你要以德報怨。”
時落沒辯解,她擡眼看他,“你過來尋我,比試是其次,你尋我主要目的是解蠱。”
“我可以替你解蠱。”
今天七夕,妞們節日快樂,好好對自己,也要開開心心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