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爲何時落誇她堅強。
堅強不是一個人擁有強悍的外表,也不僅是指一個人的無所不能,瘦小女人明明自己很怕,明明知道這一趟很可能有來無回,她仍舊義無反顧地過來了。
她便是堅強。
瘦小女人指着剩下的這幾個人說:“她們都是她的親戚朋友。”
這個‘她’是領頭的中年女人,也是将黑衣女人拉進來的那女人。
在中年女人眼中,有便宜可占時,自然要先緊着她的親戚朋友。
雖然從始至終時落沒有說幾句話,可中年女人的這幾個親戚看時落卻總是忍不住心生懼意。
能被中年女人說服,做這種惡事,都不是什麽心思純善的。
這幾人的下場也必不會好。
時落目光總算從她身上挪開了,黑衣女人悄悄松口氣,她貼身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隻是這口氣她顯然松的太早了。
隻見方才攥着她手腕的小鬼突然擡腳,直接将這黑衣女人踹下了台階。
幾十級台階陡峭,這回又無時落幫她,黑衣女人肥胖的身體重重一摔,而後不受控地滾了下去,她磕的鼻青臉腫,胳膊跟腿頭折了。
虧得她身上肉多,否則骨折的必然不止這兩處。
痛叫聲驚的樹上飛鳥扇着翅膀飛走,走前還留下兩泡鳥糞,恰好落入張大了嘴的黑衣女人嘴裏。
哭叫聲一頓,黑衣女人都顧不得疼,趴在一旁使勁幹嘔。
瘦小女人緊張地看時落,怕時落會對小鬼動手。
“大師,他這麽做也是有原因的。”瘦小女人擔心時落會同情黑衣女人,她解釋,“是她太壞了。”
“她後來騙不到人,竟然開始打她親戚朋友的主意。”瘦小女人說:“小鬼聽到了她們的談話。”
黑衣女人好賭,這樣的人總不可信,村裏願意跟她一起過來見觀主的人并不多。
後來她自己去娘家村裏忽悠人。
其中一個受害者就是她娘家堂兄家的女兒,也是她侄女,黑衣女人的侄女有二十八九歲,孩子才上幼兒園。
她的孩子有一回差點被車子撞了,孩子吓着了,自那以後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小小的孩子很快瘦脫相了。
孩子倒是去了好幾回醫院,可檢查都做了,藥也吃了不少,都是短暫見效,時候久了,孩子又開始不安。
村裏人就說那孩子是被吓着丢了魂了。
黑衣女人乘機跟她侄女提及了觀主。
她還給侄女舉例子,說是觀主曾成功給人招過魂。
用的例子自然還是那個托,黑衣女人甚至将托的聯系方式告訴侄女,那托講的頭頭是道。
她是單獨帶着侄女跟孩子過來的。
結果可想而知。
一個女人被侵犯,事後她自己知道的,她狠狠打了黑衣女人一頓,還說要報警。
黑衣女人卻拿侄女的孩子要挾。
隻要報警,她侄女的家必然會支離破碎的。
而且她的孩子還得背負着母親被人侮辱的名聲,一輩子被指指點點。
但是她侄女是個烈性子,她不可能被害了還當成沒事發生一樣,她打算回家後先把這事跟她丈夫說。
若是丈夫接受,她就跟丈夫好好過,若是丈夫不接受,她就跟丈夫離婚,孩子也跟着她。
她的孩子若因爲母親受辱而責怪母親,那是她教導無方,她活該。
隻是黑衣女人的侄女低估了姑姑的心狠。
她抱着孩子走得慢,還未下山,就被趕過來的觀主徒弟被扣住。
那侄女掙紮逃跑間,被觀主徒弟推搡,自台階上摔了下去。
她懷裏還抱着孩子,這年輕的母親爲了護住孩子,隻能用自己的身體做肉盾,等她滾下去後,便昏迷不醒。
到現在還躺在病床上。
醫生說是傷到了腦袋,能不能醒還得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那孩子原本就受了驚吓,又親眼看着母親被害,整個吓傻了。
到現在也沒開口說一個字。
孩子的爸爸報警,隻是觀主跟幾個徒弟作案無數,早熟練地抹去了痕迹,警察就是知道這事有内情,可苦于找不到證據,案子始終沒有多大進展。
黑衣女人也被帶去問話,她事先得了觀主的吩咐,又被威脅,有那二十萬在她頭頂懸着,她竟然也躲過了警察的詢問。
因爲這事,警察也注意到這道觀的不尋常。
知道今天是十五,觀主定在今天祈福,警察趕來時,正看到黑衣女人從高處掉下來。
她周圍無人,是自己沒站穩,滾下來的。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有鬼推我!”黑衣女人朝來來的警察求救。
警察皺眉,這些日子他們掌握了不少證據,早知道黑衣女人的所作所爲。
“我們剛才看的很清楚,根本沒人推你?”
“不是的,真的有鬼。”黑衣女人用完好的那隻手指着折的手腕,驚恐地說:“剛才那鬼還抓我的手了,不信你問她們。”
她還想讓瘦小女人承認,“那鬼就是你帶來的,你剛才說了,她也能看見。”
黑衣女人又指着時落。
“胡言亂語。”警察呵斥,“我們這麽多雙眼睛都看到了,你旁邊沒人,是你自己沒站穩,滾下樓梯,你别想污蔑别人。”
“不是的,真的有鬼,我沒騙你們!”黑衣女人也深切地感受到了何爲百口莫辯。
見時落始終未開口,瘦小女人也沉默。
“你可真行,還能把受傷這事推到鬼頭上。”警察當然不信這世上有鬼,領頭的隊長朝身後的隊員說:“将人扣起來。”
而後對其他人說:“其他人都跟我走。”
走前,他先看了中年女人幾人,她們都參與了那些起事件,一個都跑不掉。
“同志,我可以配合你們,我也是受害者。”瘦小女人站出來,說道。
“多謝你的配合。”
而後警察隊長又看時落跟明旬。
明旬解釋了他們是過來遊玩,恰巧遇到了這些人,瘦小女人也可以作證。
隊長知道明旬沒撒謊,他點頭,“你們盡快下山。”
時落看着始終緊閉的大門,提醒這位隊長,“他們要跑了。”
外頭有這麽大動靜,那裏頭幾個假道士卻沒有要出來看一看的打算,顯然是知道自己暴露了。
隊長神色一肅,“看住她們。”
他說的是中年女人幾人。
“其他人跟我走。”
等隊長他們破門,進了道觀後,時落對瘦小女人說:“你不該一人上山,有事找警察。”
“我也想過,但是我要是去報警,就得說出小鬼的事。”這事太匪夷所思,她擔心警察不信,也怕小鬼被很多人知道,對小鬼不利。
“是我想的不周到。”瘦小女人說。
時落望着道觀的門,蹙眉。
“落落,怎麽了?”
時落說:“我得去看看。”
那假道士能在這山上許多年,控制住這麽多人,不可能一點手段都沒有。
他手裏應當是有法器符箓,或是旁的自保手段。
“我與你一起。”明旬說。
隻是兩人剛要走,看着幾個女人的兩個警察阻止。
“案發地,你們不能進。”
“人民群衆也有義務配合警察同志抓犯人。”明旬說:“我與落落腿腳快,我們也會兩招,而觀内人起碼六個,他們手裏還有武器,我們可以幫忙。”
他們這回一共來了五個人,隊長留下他們兩人在外頭,隻帶了兩個同事進去。
兩個警察有點爲難,他們倒是想去幫隊長,但是又擔心外頭這幾個女人趁機跑了。
“我們不會妨礙諸位辦案。”明旬保證,而後又說:“事不宜遲,再晚,他們該跑了。”
兩個警察這才松口,不過卻叮囑,“要是你們看到隊長,都得聽隊長的。”
明旬應下。
“大師,讓小鬼幫你們吧?”瘦小女人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但是小鬼速度快,她小聲說。
“無需。”
時落跟明旬已經并肩往道觀走去。
這道觀看着與一般道觀并無不同,甚至更小些。
明旬跟時落進去時,道觀内已經空無一人,隻有袅袅香火還萦繞在觀内。
望着正殿内的慈航普度天尊,時落行了一個道家禮。
等時落行過了禮,明旬才問:“落落,你能看出他們自哪裏逃的?”
時落伸手,往自己雙目上覆去。
而後睜開眼,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越發晶亮攝人。
他們行惡事,周身自有黑氣不散。
時落自己開了天眼,能輕易找到觀主試圖身上留下的黑霧跟怨氣。
“從這裏走。”她看向慈航天尊像,跟明旬說:“他們膽子倒是不小。”
竟把後路就開在天尊像後。
明旬跟時落正要往殿後走,正四處找人的隊長領着兩個隊員走來。
“誰讓你們進來的?”隊長不贊同,“那觀主是窮兇極惡的人,他們手裏恐怕還有武器,你們快點離開。”
明旬卻說:“我們知道那觀主從哪裏逃走。”
時落卻沒空解釋,她大步往後殿走去。
相較于正殿的明亮,後殿就昏暗的多,這裏更小些,統共不到十平米,裏頭擺放雜亂,可見其對道家諸神并不敬重。
過了後殿是一條窄小的通道。
時落在通道口站定。
明旬站在時落身後,警惕地看着周圍。
這裏空無一人,安靜到幾乎能聽到空氣中灰塵摩擦的聲音。
三位警察跟了上來。
“他們真的從這裏逃跑的?你們又怎麽知道的?”
他們已經找遍了道觀,卻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迹。
這兩人進來就直奔這處正殿,他們不得不懷疑。
“落落她有特殊能力。”時間緊迫,明旬也沒細解釋,“若是抓到人後需要我們配合,我們會與諸位走一趟。”
明旬說話間,時落已經擡腳。
這通道不長,也就三四米遠,過了通道就是一間休息室。
時落站在休息室,環顧一圈,視線落在牆上一副道德天尊畫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