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隊長不停地示弱道歉。
唐強神色始終沒有松動,他堅持說過兩天就走。
副隊長沒辦法,隻能說:“唐隊長,你們真的不能走,你們隻看到那些植物傷人性命,上回去林子,你們沒見過兇猛的動物吧?”
唐強果然看向他。
一看有希望, 副隊長添油加醋地說道:“說是兇狠,其實那些動物都不大,我們這林子樹高草深,一般沒有大型動物,可就是小型動物,傷害力也不小。那些動物的牙齒好像是進化了一樣, 能一口咬斷人的脖子, 植物不能跑,動物卻是能到處走的,一月前,有無辜的人就在樹林的邊緣,都被突然跳出來的一頭鹿給傷着了,以前這些鹿都是躲着人走的。”
“唐隊長,咱們這邊林子裏的小動物太多了,要是每一個都能傷人性命,那不光是周圍的居民,就是離這裏不近的鎮子跟縣城都是不安全的。”這裏的特殊部門固然有要獨占功勞的心思,可也真的想解決問題。
他們是親眼看到同事被咬死的。
唐強來這裏便是因有人被不知名的動物傷到緻死。
“唐隊長,要是不結局了林中的動物,誰也不能保證它們以後會不會從林中跑出來,去外頭傷人。”副隊長再接再厲地勸說。
袁副隊長又歎氣,“不說那些跑的, 就說天上飛的那些,它們要飛去鎮子上,也不過是半個小時的事。”
“也有鳥類攻擊人?”唐強卻不會輕易被糊弄。
除非有鳥将窩搭在離玉牌近的樹上,否則鳥雀受玉牌的影響應當比動植物要小得多。
“有的。”袁副隊長用力點頭, “雖然我沒見過, 不過我們接到過群衆的電話,說是正在路上走着,就有鳥飛下來,直接啄了他的眼睛,那人差點瞎了。”
唐強若有所思,卻沒給副隊長準确答複,隻說要商量。
袁副隊長隻能離開,走前還要唐強一定要幫幫當地的百姓。
“待去取玉牌時,總要再去一趟的。”聽了唐強的話,時落說。
她還想會一會那會發射松針的大松樹。
“時小姐,袁副隊長說的鳥雀傷人的事會是真的嗎?”唐強還是有點懷疑。
“若那些鳥雀吃的是受了玉牌影響的蟲子,種子,果子,或是草籽,會受影響。”時落回道。
“對。”唐強恍然,他怎麽沒想到?
“那些動物會受影響,恐怕也有吃了植物的原因。”唐強猜測。
時落颔首。
唐強離開後,時落拿出合氣丹, 這次刮的少了些, 卻未服用,她将合氣丹細細碾碎,放在桌上的黃符紙上,再将小人參喚醒。
林中有危險,屈浩擔心護不住它,這幾天小藤蔓都是跟着時落的。
看到小人參跟人類一樣坐在桌上,小藤蔓也晃了晃滿身的嫩葉,爬過來湊熱鬧。
時落認真且誠心地與它們說:“你們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小藤蔓順勢卷在時落放在桌上的腕子上。
小人參腦門上的葉子晃了晃。
它們當然是願意的。
“我已将這和氣丹裏我分辨出來的藥材都寫下來了,隻是這裏還有幾種我從未見過的,這林子大,裏頭藥草應當是不少,你們可願意幫我尋一番?”時落點了點小人參的葉子,輕聲問。
也隻有與小藤蔓跟小人參單獨在一起,時落才會顯露出幾分稚氣天真來。
小人參根須動了動,時落幫它站起來。
“多謝。”時落說完,又給它們輸了少許靈力。
天色将晚時,時落又接到老頭的電話。
老頭說讓她在H省再呆兩天。
明旬已經派人将防護罩送過去了。
雖然老頭聲音聽着還是中氣十足,時落知道他是一直提了一口氣的,哪怕不用看,她也知道老頭此刻神色定然是憔悴的,“師父,你耗費了多少年修爲?”
“還有花天師,顧天師跟孫天師,他們可都耗費了全部靈力?”時落低着頭,就連小藤蔓跟小人參都看不清她的臉色。
“我們就是個普通人,說什麽修爲不修爲的。”老頭也沒語氣倒是沒多少可惜,“反正我們幾個老家夥一直呆在山上,要靈力也沒大用處。”
時落知道,四位師父耗費的恐怕是所有靈力了。
不待時落再多想,老頭轉而又提,“不過你花師父倒是最心焦。”
“爲何?”
時落知道花天師不會因爲将所有靈力耗盡才心焦。
老頭跟花天師三人之所以能成朋友,哪怕幾十年不見面,再見也沒有絲毫生分,隻因這四人皆是性情中人,也因修道的緣由,四人不會裝模作樣,亦不會不熟裝熟。
更不會逞強。
老頭哼了一聲,雖然不贊同花天師對美的偏執,還是跟時落說:“他嫌自己醜了,把自己帶的鏡子都給顧老頭,讓顧老頭收起來了。”
按花天師自己說的,鏡子要是在他自己手裏,他會忍不住不停照的。
“你不是有丹藥,能讓人臉變的好看?”老頭問。
“是氣色變好。”時落糾正。
老頭對這些養顔的丹藥一向不感興趣,也分不清這些丹藥效用分别是什麽。
“寄兩瓶過來。”老頭說。
花天師靈力耗光,他自己覺得自己看起來老了好幾歲,他竟然拿着鏡子照了整整兩個小時,而後眼中帶着血絲,将老頭三人叫到跟前,神色十分鄭重。
老頭還以爲他有什麽難言之隐。
隻聽花天師說:“我數了,短短半天,我的白頭發多了最少十根。”
說着,花天師還用兩隻手比劃了一個‘十’字。
那忍痛的表情比他身負重傷還凄慘。
除了白發,花天師還摸着自己的眼角,說眼角皺紋也多了兩道。
顧天師瞪了他一眼,起身走了。
孫天師好心地跟花天師說,可以喂他一隻蠱蟲,可以保持他此刻的容顔,至少十年。
孫天師被花天師趕走了。
“别問我。”就剩下老頭一人時,花天師還沒開口,老頭直接拒絕,“我也不知道你看起來老了幾歲。”
花天師心都要碎了,當即起身,往臉上貼了兩層面膜。
老頭嘴上嫌棄,跟時落通話時,還是提了這一茬。
時落揚唇笑。
“那我再多寄兩瓶,可以生發,黑發。”時落說:“會讓他容貌恢複到更甚今日之前。”
老頭這才挂了電話。
老頭不知道客氣怎麽寫,他們四人做好了防護裝置,便直接給明旬打了電話。
這盒子耗費了他們四個老頭所有靈力,哪怕這防護裝置做的失敗了,這些靈力對時落也有用。
在一般人看來,這就是個普通木頭盒子。
恐怕不會鄭重對待,萬一丢了,那便太可惜。
再說,老頭要去鎮子上将這盒子寄出去,恐怕得個把星期才能寄到時落這裏。
那玉牌多暴露在外頭一日,就多一分危險。
老頭打過電話,明旬直接派了人上山。
去最近的城市坐飛機的話,不用一天就能到。
有這玉牌的存在,明旬在國外更是待不下去了。
他卻沒告訴時落,他會盡快趕回來。
盒子是在第二天下午送過來的。
顧天師看着是個粗人,手卻巧,心思也細,爲了迎合時落的喜好,他還在桃木盒上雕刻了青竹,青竹栩栩如生,挺拔高雅。
雕刻之前,顧天師問了老頭。
老頭想了想,覺得相較于花花朵朵,時落更喜歡青草綠樹,她十歲左右還在後山種了一小片竹子,經過十幾年的生長,後山已經成了一片竹林。
盒子上還貼了一道符箓。
哪怕隔着符箓,時落也能感覺到桃木盒裏幾乎要溢出來的靈力。
四位師父當真是毫無保留地給了她所有。
時落摸着被打磨的光滑的桃木盒蓋,眼中流露濃濃溫情。
她打開桃木盒。
一團僅時落能見的光團安靜的卷縮在其中,時落小心唾棄光團,放在手心,另一手指尖附着靈力,小心碰觸光團。
靈力被光團吸收。
光團又亮了些。
四個老頭加起來兩百多歲,他們見識多廣,耗盡所有靈力做出來的防護罩自然是堅固無比的,時落眼睛發亮地看着這光團,反手又輸送了自己的大半靈力,直到光團發出刺目的光亮,時落才收手,她念咒,加固光團的防護力。
時落将光團放回桃木盒中。
又給桃木盒再加一道防護符箓。
這裏天黑的比南方要早些,這會兒已經下午三點多,再過兩個小時,天便會暗下來,他們若是過去,到了那邊正好天黑。
天黑對林中動植物行動無礙,對他們卻不友好。
時落打算明天再去一趟。
這一夜,她照常打坐,
一夜過去,她的靈力恢複了七八成。
吃過早飯,幾人再次出發。
今天的氣溫明顯比昨天要高了許多,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仿佛一夜之間,又從冬日到了春末。
地上的雪反射的光,甚至有些刺目。
“天氣也古怪。”屈浩搓了搓手,忙跟上時落。
上了車,錘子将墨鏡往腦門上推,他單手放在旁向盤上,漫不經心地朝外看。
當視線落在遠處雪地裏一團黃褐色的物體上,他坐直了身體,眯着眼睛,又仔細看了幾眼,這才轉頭跟時落說:“時大師,那一團好像是個什麽動物。”
幾人順着錘子手指的方向看。
不知是否感覺到了幾人的視線,那團黃褐色的物體快速挪動,很快消失在一片雪白中。
錘子咂舌,“兩三天了,我還是第一次在這裏見到動物。”
上回去林子深處,來回一路上,别說動物了,連動物的毛都沒看見一根。
要說因爲下雪的緣故,那也不至于一隻動物都看不到,不光動物,鳥雀也沒有。
時落視力比幾人都好,她回道:“是野兔。”
“看來這些動物也着急了。”錘子說笑。
這話卻不一定是玩笑。
不知是巧合,還是那些動物的刻意爲之,之後往林子去的一路上,他們陸續看到了躲在遠處的許多小動物。
這些動物探頭探腦地往車子方向看,察覺到車裏的人往它們看過去,這些動物又受驚似的跑開了。
“這是怎麽回事?”唐強又看到一隻野雞揮着翅膀飛開後,說:“我怎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屈浩跟着又語出驚人了一把,“我看過新聞,山上的動物要是感覺到了危險,都會提前跑的。”
看着那些小動物跑開的方向,錘子搖頭,“這些動物卻沒走遠,或許是想向時大師求救。”
那些動物先是跑遠了些,而後小心觀察,發覺車上的人并未要攻擊它們,又遠遠綴在車子後頭,慢慢朝林中走。
林子是它們的家,不到萬不得已,它們是不願離開的。
這些小動物都知道,去了人多的地方,它們的下場隻能成爲人類的盤中餐。
在這一群動物中,個頭最大的竟是一隻梅花鹿。
這梅花鹿的角要比他們印象中的角大些。
錘子比劃了一下,猜測:“這身長起碼也有一米八。”
也比一般的鹿身長些。
梅花鹿不喜群居,跟在車後的一群當中隻有這麽一隻。
梅花鹿更警惕些,它腦袋不停地轉悠,左右看,察覺到車子速度慢些,梅花鹿腳步也跟着慢。
待錘子加速,梅花鹿也跟着小跑起來。
成精了似的。
“隊長,這是袁副隊長口中那傷人的鹿嗎?”錘子問。
唐強往後看。
隻見一隻跛着腳的狍子走在梅花鹿前面,狍子沒注意到腳下一個坑,踉跄一下,下巴着地。
梅花鹿經過時,直接咬住狍子的後頸皮毛,将狍子提起來,讓它重新站好。
“不像。”時落同時說。
這林子裏固然有被玉牌影響了性情的動植物,也有沒有受影響的小動物。
“時大師,這是怎麽回事?”遠遠看去,跟動物遷徙似的,實在是壯觀。
“讓它們跟着。”時落自後視鏡看,她說:“玉牌拿走,這裏才能恢複生機,它們也才能真正回家。”
到了林子外,跟在車子後頭的動物已經有了上百隻。
天上也有不少鳥雀跟着。
進林子前,時落回頭看了一眼,遠遠地,朝那些跟在後頭的動物伸出手。
那些動物腳步跟被按了暫停鍵似的,不再往前。
幾人這才按照上回的路線往裏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