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也早習慣了分離,畢竟少有活物能活的過他。
不過在屈浩的耍賴下,大樹還是同意讓他們天待到天亮。
折騰了這麽久,一行人也早困了。
屈浩靠着大樹睡了,錘子他們也很快打呼。
唯有時落仍舊盤腿坐着,她需将大樹贈她的靈力轉爲自身能量。
靈力運轉一個周天後,時落睜開眼,她起身,往山下去。
時落走路向來輕巧,隻是她才走沒幾步,便轉身,往後看。
卻見歐陽晨無聲跟在她身後,而另一側,唐強也站着,見時落轉身,還擺了擺手,跟時落打招呼。
時落朝二人勾了勾手,示意兩人跟上。
兩人加快腳步,跟在時落身後。
十多分鍾後,三人停在兩具屍首前。
唐強蹲下,手放在二人脖頸動脈處試了試,又看了一下二人露在外頭的皮膚,再翻看他們的口腔跟眼皮,朝時落搖頭,“死了大概兩個小時。”
此刻天際泛白,不過因此處樹木茂盛,山中看着要暗些。
“時大師,這銅鈴邪門的很。”唐強看到二師兄手裏攥着的銅鈴,朝時落說,“這法器放在别人手裏我不放心,還是時大師你拿着好些。”
這法器需要靈力催動,留在特殊部門也沒用處。
“法器給你。”時落收過歐陽晨的攝魂鏡,這銅鈴便讓歐陽晨拿着。
歐陽晨搖頭,笑道:“這東西放在我手上不好。”
“雖然我自诩有定力。”歐陽晨這也不算自誇,他定力尚可,“不過這種東西放在我手裏,不用還好,一旦啓用,日後我恐怕會放不下手了。”
若能輕易解決敵人,便容易生成惰性,繼而依靠銅鈴。
到最後會被這銅鈴掌控。
“而你不會。”歐陽晨肯定地說。
在屈浩看來,時落身上法器不少,眼裏卻沒有任何法器。
這些東西在她眼裏皆是身外之物。
“好,那我便收下這銅鈴。”時落說。
唐強的視線又落在大師兄的手裏,他問:“這是什麽?”
“别碰。”時落說。
“恐怕有詐。”歐陽晨也提醒了一句。
時落走過去,撿起這類似香爐的器皿,又看向大師兄眉心的一點血痕。
天色不明,歐陽晨方才并未看到。
觀察一番這器皿,時落準備扭動盒蓋。
歐陽晨卻從她手裏拿過這東西,“還是我來吧。”
他将盒蓋對着前方,扭動器皿上頭的盒蓋。
刷的一聲細微響動。
銀針飛射而出。
“這是暗器?”做成這種形狀也太出乎人意料了。
歐陽晨觀察琢磨了一番,而後小心打開器皿。
裏頭是一個不算精密的機關,看樣式,又與失傳了的彈弩有相似之處。
“這是個雞肋。”翻看完,歐陽晨評價了一句,“若要做暗器,應當做個更隐秘的才對,這東西拿着費事。”
他将這東西遞給唐強,“唐隊長,你們改良一下,應該好用的多。”
“我拿回去讓小六改造一下,說不定能做成新型袖箭。”這東西對特殊部門來說不算是毫無用處。
“先放出裏頭的魂魄,你再拿走。”唐強正準備将東西收起來,時落這時開口。
他差點将這東西扔掉。
“魂魄?”唐強打開盒蓋,裏頭是一個類似表盤樣的裝置,轉動盒子時,扇形均勻分散的八根細銅棍随之轉動,中間是放銀針之處。
器皿裏頭裝置一目了然,沒有能藏魂魄之處。
唐強知道時落不會出錯,他沒再多問,将這東西給時落。
時落将其中的銀針全部取出,放在手心,讓兩人看。
“時大師,這銀針有何特别?”唐強撥弄了幾下銀針,發現就是普通的,用作暗器的銀針。
歐陽晨問他,“你數一下這銀針一共幾根?”
“五根。”唐強來回數了三遍,一共五根。
“道門中有一種懲治人的法子,叫釘頭七箭術。”時落将銀針取出來的時候,歐陽晨就知道她什麽意思了,他跟唐強解釋,“最早傳說來自《封神榜》,由陸壓所用,後茅山派由此傳授,七盞燈,七針,七道符,七支竹箭刺入草人的腹部。”
“此法不用對方的生辰八字。”既已取出,銀針便沒了作用,她将銀針收起,“做出此裝置的人對這釘頭七箭書并不熟練,他用七根銀針釘住魂魄,不過是爲了讓魂魄痛苦。”
“可是這裏隻有五根。”不知何時出現的錘子突然開口。
唐強被吓了一跳,他拍了一下他的後腦,“這銀針已經用過兩根了。”
時落取出放銀針的小盒子,這盒子直徑不到一厘米,是圓筒形狀,圓筒上用朱砂畫了一道鎖魂符。
時落輕易打開銅制圓筒。
“有本事你就讓我魂飛魄散,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一道虛弱的聲音傳出,“加成也不會放過你的。”
時落将魂魄引了出來。
陰魂太虛弱,已經無法凝出人形,隻能以一團黑霧的狀态盤旋在幾人眼前。
不過這卻不影響陰魂的視線。
沒聽到有人回話,陰魂這才注意到不對來。
“加成?”黑霧直沖向地上的大師兄。
“是你們殺了我的徒弟?”
“當然不是我們。”錘子揚聲反駁,他觀察地上的兩具屍體,肯定地猜測,“這兩人應該是自相殘殺。”
“哎呦——”錘子故意做出誇張的表情,“他們不是師兄弟嗎?怎麽這麽恨對方?恨得都殺了對方。”
“住口!”
陰魂也注意到大徒弟眉心的傷口,他仰天長嘯,萬分痛苦,而後撲向二徒弟,“孽畜!你竟然殺了你師兄!那是你師兄啊!你小的時候他帶着你的師兄,他救過你好幾回,你怎麽忍心的?”
“加成啊!”陰魂又回頭看自己引以爲傲的徒弟。
不管是愛徒還是孽徒,都無人回應他。
太過傷心,陰魂不穩,黑霧逐漸散開,後又緩緩凝聚。
“是我這個做師父的失敗。”他幾個徒弟都沒有好下場,是他沒教好他們。
“當然是你的失敗。”錘子沒好氣地說:“幾個徒弟心思都不正,他們有今天這下場,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黑霧顫了顫,卻沒反駁錘子的話。
他在周圍沒感覺到兩個徒弟的魂魄,他知道兩個徒弟恐怕已經被陰差帶走。
他再在世間呆着也無意義,“要怎麽處置我你們随意。”
“你這人,不,你這陰魂說話真奇怪,你又沒惹着我們,我們爲什麽要處置你?”錘子好笑地反駁。
“我已經沒辦法自己入地府了。”他被關了幾年,魂魄就被折磨了幾年,如今他被放出來,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便會魂飛魄散。
時落晃了晃銅鈴,“這不是你們門派之物,卻在你們門派許多年,該還你。”
“不用。”陰魂拒絕,“都是這東西惹的禍,徒弟都死了,這東西你拿去。”
這銅鈴确不是他門派法器,是他師祖當年從别人手中搶奪而來。
搶來的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時落沒隐瞞他,“你那位三徒弟已魂飛魄散,也算是死于我手。”
相較于對大徒弟的看重喜愛,他對三徒弟就冷淡的多,“他一向偏執,對正統修道沒興趣,總鑽研些旁門左道,我早知道有朝一日他會有這下場。”
“加成既已不在,我傳給他的法器都可以送給你,還望你能送我入鬼門關,我想在被審判前與他見一面。”
“好。”時落應下。
“還有我徒弟的屍首——”
“我也會葬了他們。”
“讓這個孽畜離加成遠一點。”陰魂指的自然是二徒弟。
陰魂沒了執念,時落送他入了地府。
既然陰魂說了他徒弟的法器都歸時落,那唐強跟錘子就不客氣了。
隻是他們翻遍兩人身上,卻隻有十幾道符箓,還有兩人腰間各挂了一個葫蘆。
“那陰魂不是說這兩人身上有法器嗎?”錘子又圍着兩具屍首轉了一圈。
“其他啥都沒有?”這葫蘆看着也不像法器啊!
剛才那女修士倒是帶了個包,還是那種名牌包。
唐強撿起地上的長劍,“這不是?”
“讓時大師天天背着把劍?”錘子不太能想象時大師這麽小巧的女孩子背着一柄長劍的模樣。
時落走過去,從大師兄的頭上拔下道簪。
“我有銅鈴。”時落将道簪給歐陽晨,“這是防禦道簪,你可用。”
而後又指着那一疊符箓,對唐強二人說:“這些符箓中有防禦跟攻擊效用,你們适用,這葫蘆我加了咒,可擋邪祟一次攻擊。”
因催動銅鈴需要咒語跟靈力,隻有時落能用。
方才那陰魂說了,法器都給時落,時落分給他們,唐強感激地抱拳。
“這些攻擊符箓要慎用。”時落對錘子說。
唐強穩重,錘子易沖動。
“時大師你放心,這種攻擊符箓可能要人命,我不敢随便用。”
而後四人将師兄弟二人葬了。
當然,他們不會費心爲二人找風水寶地,隻将二人一人葬在山南,一人葬在山北。
處理好這些,四人再回到山上。
這山頭不高,大樹能感知山上的一切,時落到時,大樹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贈别禮物。
是一些草藥跟野果子,野菜。
“草藥可治你身上的燒傷。”樹藤撥出幾種草藥,送到時落腳邊。
時落能感覺到這些草藥中有靈力,這是大樹特意給她準備的。
屈浩正靠在樹身上,“前輩,反正現在交通方便,我兩三個月就來看你一次,你需要什麽都告訴我,我給你帶來。”
這整座山就前輩一個人能說話,它肯定寂寞。
不知道是被屈浩唠叨煩了,還是真的對人類的事物感興趣,大樹最終還是松了口,“等你自己先學好了人類的許多知識,你再來講給我聽。”
“好,那我們一言爲定!”這時的屈浩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承諾了一件對他來說痛苦萬分的事。
不過他是說到做到的人。
看到兒子遲來的好學,屈母感動的睡覺都能笑醒。
再不舍,他們還是得離開。
“前路漫漫,道阻且長,行則将至,做則必成。”大樹最後送他們一句臨别贈言。
“前輩,多謝。”
走前,時落又給大樹輸了靈力。
屈浩在一旁看的笑眯了眼。
前輩沒拒絕,那就是願意再多活幾十年。
時落看着玩的不亦樂乎的小藤蔓跟小人參,讓它們自己選擇,“你們是要與我一道離開,還是在這裏?”
“讓它們走。”不等兩個小東西做出選擇,大樹便将小藤蔓跟小人參甩到時落面前。
小藤蔓熟門熟路地爬到時落腕子上,卷住她的手腕,小人參也利落地鑽進了時落的包袱裏。
時落摸了摸小藤蔓,解釋道:“前輩知曉你們與我有幫助,才讓你們陪我,等後頭的事解決了,我再送你們來與前輩見面,你們願意住多久便住多久。”
方才還有些傷心的小藤蔓立即擡起了一頭,學着人類道别的動作,朝大樹揮了揮手。
“走吧。”
時落爲這裏的生了靈智的生靈做了隐藏。
幾人到了山腳,恰遇到提着兩個大塑料袋往山上走的焦建。
他們人多,除了時落都是大男人,胃口不小,焦建每次上山都帶兩三袋子吃的,有時候饅頭包子,有時候是裝好的盒飯。
“大師,師兄,你們怎麽下山了?事情處理好了?”焦建望着蔥郁的山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今天的山上讓他格外的親切。
“不會再有人來這裏。”歐陽晨。
時落想到一事,“我會在山下擺一個陣法,讓村民近期莫要到山上來,我會教你破陣之法,半月後,你再将陣法破解。”
這麽做是爲了防止那些上山做直播的人。
“好。”焦建與時落說:“大家知道我跟你們認識,這幾天不少人來問我,我都照大師說的做了,他們很後悔,還說想親自跟樹神道謝。”
經過焦建提醒,山下幾個村子的村民才恍然,他們會想了一下,才發覺一直沒在意的事,原來他們幾個村子裏真的沒有枉死的人。
“北頭村有個人還跟我說有一年他開着拖拉機,準備去地裏施肥,那天他喝了點酒,拖拉機直接翻了,他被砸在了車底下,他明明知道自己快死了,可等他醒過來,除了腿斷了之外,其他一點事沒有,他一直以爲是自己運氣好,這幾天他就總回想之前的事,他越是回想就越是确定,當時他肚子被車把手壓着了,他内髒肯定是破了的。”
必死的人,卻奇迹般生還。
“我跟他們說了,樹神不會再管山下人的事。”焦建也挺難受的,“他們想過來跟樹神磕個頭。”
“現在磕頭,晚了。”屈浩替大樹不值,“前輩沒多少年可活了,是你們自己貪心,才變成今天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