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之事有時就是這麽的不可思議。
真相也往往讓人覺得可笑可悲。
“換走了男孩的那家在孩子還未長大前便搬去了鎮子上。”時落從村長記憶的角落中找到這一幕。
“這麽湊巧?”錘子還是覺得事情太過順利,也太過簡單了,“這家的男人不會知道了吧?”
未見到人,時落給不出答案,隻能沉默。
“真的是不可思議。”
“或許他知道,并且接受,畢竟兒子在那一代人心裏真的是必要的, 況且那時候生一個獎勵,生兩個沒地,生三個就要挨罰了,不用被罰,還多個兒子,何樂而不爲。”老楊回想了一下自己少時老家村裏的情況, 猜測道。
阿翔點頭, 不過又提出另一點,“你現在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知道整件事, 覺得這事漏洞百出,一眼能看穿,可當事人不知道,他又不是福爾摩斯,怎麽能想得到?或許他就單純被妻子說服了,才搬到鎮子上住。”
“你們說的都有可能。”錘子受教地點頭。
“那他怎麽辦?”雖然心中的疑惑沒有徹底解開,不過錘子不認識這兩家人,也沒想過要追根究底,他再次将注意力轉向村長。
憤怒到極緻,恐懼到極緻,村長隻想跟這些人同歸于盡,可他心裏又清楚,他動不了人家一根手指頭。
殺不了, 罵了也沒用,村長最終隻能用刻毒的眼神一一注視過時落一行人, 詛咒道:“我就是死, 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詛咒你們——”
隻是話還沒說完, 一聲脆響打斷了村長的話。
卻是一根樹藤抽中了村長的嘴。
錘子他們沒錯過這一幕,雖然沒抽在自己臉上,可方才那一聲響亮的抽打聲還是讓幾個男人忍不住牙酸。
村長一口血噴了出來,仔細看,他還吐出了兩顆牙齒。
屈浩又激動地抱住大樹,“前輩,你在幫我們?”
大松樹語氣繼續高冷,“你想多了,我不過是看不慣這個小人。”
屈浩這時候又聰明了,他也不拆穿大樹,他笑眯眯地附和,“前輩這是見義勇爲,真好。”
回應他的是大樹又一聲哼,不過其中冷意少了許多。
村長不敢再開口,或者說他疼得開不了口了。
“你知道在道家詛咒語言哪些步驟?”時落看大家挺緊張,好心解釋,“雖然我并未如此做過,不過我可以告知你步驟。”
衆人齊齊看她。
屈浩喊, “落落, 不能告訴他。”
時落不在意, 她看向村長,繼續說:“你需要準備草人,及受詛咒之人的身體任何部分,如頭發指甲,最好是血,當然,你還得有我們的生辰八字,最重要的是會咒語。”
這還不夠。
“你要詛咒我們,需得要修道之人幫你,光憑你自己不成,另外,還得看你們自己的子孫的氣運跟性命夠不夠賠。”
“時大師,你這話什麽意思?”
“複雜的話他聽不懂,我便說簡單些。”時落直直看向村長,“我們修道之人需氣清心正,猖狂害人者終會害己。修道德而成正果,能忍辱則忍辱,不可法欺人,否則子女受秧,父母受災。”
“記住,符咒難犯品行端正之人。”時落還好心地補充了一句,“我們雖稱不上是善人,可也是平行端正之人。”
時落好像是說了,好像又什麽都沒說。
村長好像聽懂了,好像又沒聽懂。
撲哧——
歐陽晨又笑場了。
村長氣的吞了一口血沫子。
歐陽晨還嫌村長氣的不夠狠,他說:“詛咒别人是要損自己福報的,這就是所謂的因果承業,就像時落說的一樣,我們這群人行得正坐得端,爲人光明磊落,我們業力高,你對我們施咒,對我們不會有作用,反倒會反噬給你們自己。”
村長怕了。
他仰躺在大石塊上,除了身體輕微起伏外,不再有任何動靜。
良久,他才說:“你們害我,我兒子不會放過你們的。”
有唐強在,便是村長跟他兒子報警也無礙。
在村長兒子找上山前,唐強先跟上頭通了話,他又将視頻發了過去。
當然,他沒忘記将大樹這麽多年一直護着山中生靈跟山下村民的事說了。
村長兒子不知道他爹這些年的所爲,或者說不知道全部,他要報警,他老子不同意,可村長兒子還是偷偷報了警。
他爹下半輩子隻能癱瘓在床,以後的醫藥費他承擔不起,更何況他爹床前缺不了人,護工費也是不小的有一筆支出。
焦忠海覺得這些都得時落一行人出。
他是等來了警察,隻是他爹卻也等來了一副手铐。
害了那麽多人,這村長以後的日子好不了。
此刻村長在他們眼中已與死人無異。
時落一行人在山上住了三天,第四天,焦建在半下午的時候突然上山來。
“剛才有陌生人到村裏打聽前幾天的事。”因爲焦建他爸昏迷,時落他們是焦建請來的,那人第一個就找到焦家。
“我聽袁叔說這人跟上回來村裏的人長得不像,連身材也不像。”焦建比劃了一下,“袁叔說上回那個人瘦,這個人胖,看着也比上回那個人高一點。”
“他隻打聽了焦叔昏迷的事?”歐陽晨若有所思地問。
“暫時是的。”焦建提醒,“我總覺得這回他是來者不善,現在他肯定是知道了你們在山上的事。”
“他會不會跑?”
“跑不了。”時落說。
歐陽晨也覺得他們非但不會跑,還會更快上山來。
他們對雷擊木有企圖,便會覺得其他人與他們一樣。
他們自己尋錯了雷擊木,自然不願意别人得到。
“大師,師兄,你們需要準備什麽?我幫你們。”焦建以前是看過師父跟人鬥法的。
這鬥法語言準備的東西可不少。
而時落身上隻有一個随身攜帶的包袱。
“無需。”
歐陽晨則催着焦建下山,“這裏的事交給我們,去告訴村民,不管上山出了什麽事,不要好奇。”
村長的遭遇吓着了村民,他們這段時間更不敢上山了,都不用焦建提醒跟,他們也對山上的事守口如瓶。
當夜,就有人上山了。
這回對方有了準備,上山的一共六人。
不過這六人當中并無人用換顔符。
時落一眼看出,這六人中無一人是村長記憶中的那個。
六人中領頭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跟一個年輕些的高瘦男人,而走在兩人身後的四個統一着裝的高壯男人。
這四人氣勢看着唬人,可對上唐強他們,眼神便縮瑟。
時落這邊,一行人知道時落最厲害,可本能地,他們都将時落擋在身後。
“你們也是來找雷擊木的?”中年男人張口就問。
無人回他。
“看來你們也沒找到。”中年男人自問自答。
“雷擊木是我們的。”話落,這人警惕地看着身後的大松樹。
聽說這些人在山上好幾天了,竟然還能在大樹眼皮子底下活着。
男人看着時落一行人,恍然,“沒想到你們來這一招。”
屈浩揚聲問:“哪一招?”
這中年男人并未應屈浩的話,反倒是看向大樹,他腳步略往後挪了半步,“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忽悠你的,但是我知道他們的目的,他們跟我一樣,都想拿那根雷擊木。”
“他說的這一招到底是什麽招??”屈浩沒聽懂。
錘子倒是明白了,他大聲跟屈浩解釋,“他的意思是我們用懷柔戰術。”
“他想告訴前輩,我們先跟它搞好關系就是爲了那根雷擊木。”
“咦——”屈浩嫌棄地看着對面,“他們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屈浩回頭看大樹,開心地問:“前輩,你看我越來越有文化了。”
回應他的是大松樹突然暴起的六根樹藤。
“準備!”中年男人忙後退。
四個高壯男人快速從後背抽出早準備好的砍刀,對着飛過來的樹藤便砍。
“保護前輩!”
都不用唐強開口,錘子幾人齊齊上前。
縱使将大部分靈力都給了時落,大樹對上這幾個人也是綽綽有餘。
樹藤靈活地避開砍刀,齊齊卷住四人的手腕,樹藤收緊,四人疼的直叫,手中砍刀落地。
而後樹藤直接卷住四人,順着台階往下扔。
伴随着慘叫,四個高壯的男人很快消失在衆人視線中。
就一招,六人便隻餘下兩人。
餘下這二人被卷起,而後又重重摔在地上。
“别,别殺我。”剛才還盛氣淩人的中年男人很識時務的求饒,“我也是受人之托,真的,有人給了我好幾道符,讓我先到村裏打聽,再來山上看看。”
“胡說。”歐陽晨看着這二人,“你們既知道雷擊木,那必然與對方有密切關系。”
樹藤再次卷起二人。
中年男人忙舉手做投降狀,“我說,我都告訴你們。”
錘子冷聲說:“你們這些人真是搞笑,好聲好氣問你們的時候你們不說,非要動手了,才服軟,都是欠揍吧?”
像是附和錘子的話,樹藤再次将人重重摔在地上。
二人痛的五官都扭曲了。
“我們是師兄弟,原本是芹山鎮道觀裏的道士,現在沒多少人來道觀了,我們也收不到香火錢,我們師兄弟快活不下去,就想着脫了那身道服,下山找點事做,好歹能養活自己。”中年男人想想就後悔,“就在我們關門的當天,有一個人來我們道觀,他說他有辦法讓我們道觀以後香火不斷。”
他們師兄弟二人沒多少文化,活到這麽大年紀也沒正是工作過,兩人很清楚,他們吃不了苦。
幾乎沒有猶豫,師兄弟二人就同意跟對方合作。
“你說的那人就是上次來山上的?”錘子問。
“是,是的。”中年男人捂着腰,艱難地爬起來,往旁邊坐,他哎呦哎呦叫了好幾聲,才繼續說:“早知道這是要命的事,我們是怎麽都不會答應來山上一趟的。”
好瘦男人附和,“好處沒撈着,先丢半條命,真他娘不劃算。”
“說重點。”唐強沉聲說。
“幾位大師,我們真的沒做過什麽壞事,我們師兄弟二人就想混口飯吃,我都告訴你們,你們能放我們走嗎?”
要看樹藤要卷他的脖子,中年男人再不敢廢話,“上次他來找雷擊木,被打的灰頭土臉的,他開始還挺高興,等到發現自己被騙了,他發了很大的脾氣,我們那破道觀都被他毀的差不多了。”
“他是真的有兩下子的。”中年男人還插了句題外話,“他還有符箓,就是甩在人身上,人都跟被雷劈中似的。”
“你親眼見他用符劈人?”
“那倒沒有。”中年男人說:“但是我們看到他用那符打中了一頭羊。”
“那隻羊當場就死了。”中年男人搓了搓胳膊,“我就猜這符要是貼在人身上,人也得被劈死。”
“師兄,說那人的事,别亂扯。”眼看唐強幾人不耐煩聽中年男人說話,瘦高男人忙提醒。
“他說要是我們能幫他找到雷擊木,他就給我們十道符,說是有換顔符,還有隐身符,還有他用過的那道驚雷符。”
“既然他沒對你隐瞞雷擊木的事,那你也應當知道他急需雷擊木,所爲何事吧?”歐陽晨問。
“這個我們真不知道。”中年男人搖頭,“他告訴我們雷擊木的事也是爲了讓我們替他辦事。”
“就剛才那四個人,也是他找來的。”找來給他們師兄弟壯膽的。
就是太沒用了。
歐陽晨看出他沒有撒謊。
“落落,你知不知道?”屈浩好奇地問。
“雷擊木可用來制作法器。”時落提了一句。
“帶我們去找那人。”歐陽晨說。
中年男人爲難,“這個可不好辦,他好像挺忙的,也沒告訴我們他住哪。”
“你們難道沒有約定,要是你拿到了雷擊木,怎麽交給他?”
“沒——”
這人話還沒說完,時落突然從後方快步出來,她直奔山下去。
薛城跟唐強他們知追時落而去。
屈浩落後一步,隻是他很快被樹藤卷住,拖了回去。
“前輩,我要去幫落落。”屈浩着急地說。
“你去了幫不上她。”大樹不客氣地指出。
“可是——”
“這回來者不善。”大樹打斷他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