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也是聽了時落的話,先後聯想了一下,“我也是猜的,到底是不是山神,還得大師說得準。”
“大師,您說的我跟那棵樹有淵源,是不是跟這場火也有關系?”老高上山想了一路,他這大半輩子上山的次數倒是不少,但是有特殊經曆的也就這一回了。
因爲那次滅火的經曆,之後幾年老高對上山這事更熱衷了,他動不動就去着火的那塊地,他最喜歡的就是靠在那棵大松樹旁休息。
松樹?
“大師!”老高突然叫起來,“是不是着火時我跟我姐躲過的那棵大松樹?”
“當時那棵松樹就很粗。”老高一拍腦門,肯定地說:“我對這山很熟,我敢保證,那棵松樹是這山上數一數二粗的。”
“難道那棵樹真的成精了?”
“等尋到那棵樹,你可親自問它。”時落未給出明确答案。
老高點頭,按捺下心頭的緊張,反正都到這了,是不是老袁嘴裏的樹精,他很快就知道了。
小藤蔓撲騰的越發歡實,時落幹脆放開它,“去玩吧。”
蹭了蹭時落的手指,小藤蔓這才自時落身上滑下去,往樹叢裏鑽。
藤蔓很快隐沒在周圍綠色中,不見了蹤迹。
哪怕已經見過了,再看到一根細細的樹藤竟然能聽懂人話,還如此靈活,老高他們三人還是忍不住驚歎。
“到了。”老高又帶着一群人往右邊走了七八米遠,他指着地上被踩的東倒西歪的雜草樹枝,地上還落了許多已經卷縮發黃的葉子。
老高越發肯定了,他往側前方走了兩步,而後面朝時落,“我當時就站在這裏。”
“其他幾人在那邊。”老高指着兩步遠的地方,當時他們也怕,都聚在一起。
他指着左腳,“樹藤就是從那邊過來,先是卷住了我的腳腕,後來又松開我,往我腿上爬,正要卷住我的腰,不知道爲什麽,又爬開了。”
跟他一道上山的那些村民就沒他的好運氣了,那幾個直接被攔腰吊了起來。
就在老高話落時,時落擡手,做出一個讓人安靜的手勢,她轉頭,往後看。
衆人跟着她的動作,齊齊往後看。
隻見數根藤蔓跟蛇一般在地上滑動,朝幾人飛快遊來。
樹藤遊走在崎岖的山體中如履平地。
“就,就,就是這些。”老高吓得說話都不順溜了。
他想跑,擡起一隻腳,見時落神色放松,又放下腳,不過還是不安地解釋,“這些樹藤很有勁,我們都砍不斷的,大師,要不要跑?”
“跑不掉。”時落回道。
唐強幾人如臨大敵,他們紛紛抽出武器,擋在時落面前。
“盡量别動手。”時落提醒他們,“他知道我們不是本地人,不會真要我們的性命。”
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候,越不能沖動。
“落落,小藤蔓!”屈浩眼尖地看到其中一根樹藤上多了一根細細的藤蔓,他指着那根小藤蔓,朝時落喊了一句。
聽到屈浩的叫聲,小藤蔓慢慢豎起來,幾乎跟地上的樹藤成直角站立。
時落朝小藤蔓伸手,小藤蔓直接朝她飛過來,再次卷上時落的手腕。
小藤蔓不停地蹭時落的手腕,小葉子抖動的厲害。
不知是怕的,還是急的。
聽完小藤蔓的抱怨,時落安撫地摸了摸它的葉子,“你盡力了,其他交給我。”
小藤蔓這才安靜下來。
“唐隊長,先将武器收起來。”時落對唐強說。
唐強朝老楊幾人點頭,他們收起武器。
分别往旁邊站。
樹藤卻沒有停下,它們遊動的速度更快了,在唐強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已經卷住他們的腳踝,而後極快地往上爬,卷住他們的腰。
哪怕經曆過無數次死亡威脅,也沒有哪一次跟此刻這般,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慢慢掌控住命脈。
而他們連掙紮都不行。
若是掙紮了,便會惹怒樹藤,他們會一個個被吊起來。
甚至樹藤還會直接刺中他們的太陽穴,勾出他們的魂魄。
時落也在這時提醒他們,“莫動,它們不會傷害你。”
“前輩,初來此地,我們無意冒犯。”時落朝着樹藤來的方向站定,她聲音清亮,“若前輩有需要我等相助之處,可盡管開口,隻望前輩能放過那幾個無辜被勾了魂魄的村民。”
“我知曉他們上山獵殺生靈,這是對您的挑釁,您可按您自己的規矩懲罰他們,隻是勾了他們的魂魄,這處罰着實有些重了。”時落試圖勸說。
卷住唐強幾人的樹藤并未松開,反倒是越收越緊。
唐強幾人還好,相對來說體質不如幾人的姜陽臉色開始漲紅,他頻頻吸氣。
姜陽舉着雙手,不敢亂動,“時大師,我,快撐不住了。”
他感覺到自己像是要被攔腰斬斷了一樣,内髒都快要碎了。
時落走過去,握住樹藤。
手上略一用力。
樹藤與時落較勁,樹葉子嘩啦啦響,催的人越發緊張。
姜陽臉開始發紫,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時落吩咐姜陽,“吸氣。”
姜陽深深吸了一口氣。
咔嚓——
時落生生扯斷了這根樹藤。
得了自由,姜陽渾身力氣都洩了,他腿軟,時落單手将人扶住。
等緩過氣來,他看着時落手裏已經沒力氣掙紮的樹藤,感歎,“時大師,你力氣真大。”
他們特殊部門力氣最大的就是隊長了,看時大師這輕松扯斷樹藤的動作,而隊長還在拼命扯樹藤,姜陽就知道時大師的力氣比隊長大多了。
姜陽站好。
“前輩,失禮了。”時落并未扔掉手裏斷成兩截的樹藤,她将靈力附在樹藤的斷裂處,而後将斷裂處相接,手拂過,斷裂處的樹藤竟重新長在了一起。
這一出驚了所有人。
就連歐陽晨都滿目驚歎,“你的能力似乎比我上回見到的更強了。”
“這是回春術。”時落解釋。
“那你也能接人類的斷肢?”
歐陽晨自是知道回春術的,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還是遙不可及的術法。
看時落這般輕松,歐陽晨不得不感歎,天賦真的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啊!
時落搖頭,“目前我隻能修複植物。”
修複植物需要的靈力少,便是這樣,修複這根斷藤也用了她體内一小半靈力。
歐陽晨顯然知道這一點,他倒是有信心,“這一趟南行與你來說也許是機遇。”
南方叢林茂盛,靈氣應當比人多的地方足。
歐陽晨不能算自己,時落命途雖不可見,歐陽晨多少也是有些預感的。
“希望如此。”
時落觀察其他人腰上的藤蔓,唐強幾人還撐得住。
她走到屈浩跟前,便要動手。
屈浩小腹收緊,他一張精緻的臉跟染了胭脂似的,就連眼睛都紅了,屈浩氣息不穩,“落落,我也能撐得住,你省着點靈力。”
時落沒聽他的,再次扯斷了樹藤。
随後又用回春術将樹藤接好。
被時落接好的樹藤試圖勾住時落的腳踝。
“落落,小心。”屈浩抓住樹藤,想将樹藤扯開。
時落朝屈浩搖頭,“它們不會傷我。”
如若不然,方才樹藤不會避開她,隻捆住其他人。
屈浩看到兩根樹藤隻蹭了蹭時落的腿,并未試圖勾住她的腳踝,這才松開手。
小藤蔓又急了,它一頭勾住時落的手腕,另一頭對着兩根樹藤,不停地抖動,像是在罵人。
“前輩,我救不了他們所有人。”時落安撫住小藤蔓,她誠懇地說:“望前輩能高擡貴手。”
不知是時落的謙卑取悅了大樹,還是大樹原本就真的不打算爲難他們,唐強腰上的樹藤開始緩緩松開,如潮水似的,跟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
方才沒有被捆住的除了時落就是老高了。
老高這回确信大樹跟他真的有淵源。
他心裏有慶幸,有感動,也有說不上來的酸澀。
在幾十年前,這座山幾乎是養活了山下的孩子們,後來村民心中欲望多了,想各種辦法,試圖将這座山物盡其用。
他也曾聽說有人在山上偷樹去賣。
他要是這座山,被一直親近的人類背叛,他可能更生氣。
老高鼓足勇氣,學着時落,大聲喊,“前輩你好,我是高紅軍,我家就住在山下的村裏,上回前輩沒有傷我,這回也沒有,多謝前輩。”
大樹并未回應。
老高也不尴尬,他小聲問時落,“大師,我要說什麽?”
“問它要什麽條件才能放過那幾個村民。”時落提醒。
老高照着時落的話又喊了。
大樹仍舊未回應。
這大樹比時落曾在連雲山跟去徐家老家的山上遇到的樹靈都高冷的多。
時落彈了彈腕上小藤蔓的嫩葉子,“輪到你了。”
小藤蔓再次飛了出去。
時落跟在它身後。
唐強他們也想跟上,時落卻阻止,“我一人去便成。”
“時大師,那你小心。”
時落刻意走得慢,等小藤蔓再次回來,朝她晃了晃葉子,時落才加快腳步。
這果真是一棵松樹,松樹直徑起碼有一米以上。
而方才捆住唐強幾人的樹藤不見蹤迹。
還未到跟前,時落便感覺到一陣威壓,這壓力是來自強者的警告。
與此同時,她體内的靈力竟被一絲絲往外抽。
“前輩——”
時落話還未說完,一根樹藤竟自地底下冒出來,卷住時落的兩隻腳,快速收緊。
時落被扯了個踉跄。
“落落!”
“時大師!”
屈浩跟唐強他們要過來幫忙。
時落朝他們打了個手勢,阻止他們。
樹藤倒也沒打算将時落吊起來,時落被迫往前走了幾步,直到靠近大樹。
她摸上粗壯的樹幹。
“不請自來,望前輩諒解。”對上山中生靈,時落總是更多耐性,也更柔軟些。
這棵大松樹對山下村民一直忍讓,否則不會直到今日才對村民略施懲戒。
“我知道前輩心善,以前輩的能耐,完全可用村民的生氣來修煉。”時落肯定地說。
如邪修會用普通人的生氣修煉一樣,大松樹若是願意,完全可吸幹人的血肉,用來修煉,若是那樣,大松樹今日或可修成人形。
大樹枝葉晃動。
時落這話取悅了大樹,他這才開口,聲音蒼老悠遠,“若他們能有你這般覺悟,我尚能再守護他們百年。”
隻是村民這些年的貪婪讓大樹失望。
雖國家如今禁止捕獵,可這些年總有人偷偷上山,眼看山中生靈越發少了,大樹對村民耐性也快耗光,直到村長偷走了那截樹根。
“剛入村,我便知道,這些年,村民多虧了您的庇護。”村民或許沒有意識到,可時落一進村子就看出來,山下的幾個村子雖然算不上富裕,可村民卻實打實的受大樹的庇佑,凡是呆在村裏的村民,極少有大病大災,村民的壽數算不上惹人注目的長壽,可皆壽終正寝。
似袁峰母親那般,則是常年在外打工,便是大樹想庇護,也是無能爲力。
“那又如何?”大樹的聲音聽着低沉冷酷。
“我知道您收了他們的魂魄,不過是爲了給他們些教訓。”時落又說:“隻是人類脆弱,魂魄離體越久,對他們的傷害越大,他們是您看着長大變老的,跟您的孩子一般,若真因爲您而讓他們丢了命,您也會内疚。”
“不會。”大樹回的極快。
可越是這般,時落知道它越是在意。
“前輩,您要如何才能放過他們?”山中生靈想法并無人類的彎彎繞繞,時落直接問。
大樹沒應。
少頃,時落擡頭,“您要村長跟那根木頭?”
“前輩,那截木頭有何特殊之處?”時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