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落又給婦人喂了一粒養心丹,等她緩過勁,她朝時落爬過去,不用别人多說,時落的能耐有目共睹的,婦人喊,“大師, 你再喂我一顆藥,我肚子裏肯定還有。”
親眼看到自己吐出來的血裏爬滿了蟲子,婦人總覺得渾身都不适,像是還有無數的蟲子順着血液在流動。
她恨不得多吃幾粒藥。
“無需再吃丹藥。”時落退後一步,避開婦人的手。
阿翔将人扶起來。
婦人目光亮的灼人,“大師,你救人救到底, 我覺得還有蟲子在我身體裏爬,你再給我一顆。”
“這丹藥多吃與你無異。”時落還是拒絕。
唐強心底着實松了一口氣,隻要時大師能找出蟲子,将蟲子滅了,這些村民就有救了,他對婦人說:“既然時大師說你沒事,那就肯定沒事了,你放心吧。”
“可,可是我心口還是疼。”婦人捂着胸口,她又看向自己傷到的手指,用完好的大拇指用力擠着傷口,其他四指再次湧出血來,婦人盯着指尖的血看。
她既想看到蟲子,又不想看到。
若是還有蟲子,她就有理由再跟大師要一粒丹藥,可要是真有蟲子, 她又覺得不安心。
“這些蟲子原先一直躲在你身體裏,你方才吐血, 不可能一點疼痛都沒有。”唐強看出婦人的心思,看向後頭一股腦朝這邊湧來的村民,“你先去休息,這裏還有數百個人等着,時大師沒有時間跟你細說。”
“唐隊長說的對,老顧家的,你這都沒事了,就别在這裏站着了,該輪到我們了。”有人幹脆将婦人擠開,自己往時落撲去。
好事不能緊着她一人。
這些村民争前恐後地沖向時落,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同樣捂着心口,“大師,你先幫我看看,我這兩天一直覺得心口疼。”
另外有村民便拆台,“李老頭,你心口疼是你心髒不好,你這是老毛病了,跟蟲子沒啥關系。”
“那不一定,我就舉着這回的疼跟之前不一樣,大師, 我跟村長一樣信你,你就先給我看看。”李老頭說着,就要撥開人群,往時落跟前擠。
“先來後到,李老頭,你别擠。”站在李老頭前面的村民抱怨。
就在這時,有個小個子的老婦人将自己的孫子用力推了一把孫子,這孩子直直撞向時落,時落擡手,按住孩子的肩頭,才沒讓他撞到自己。
“小神仙,你給我孫子看看。”老婦人開始哭天抹淚,“我孫子可憐啊,他爸媽離婚了,都不要他,我這孫子命苦,小時候掉在河裏,差點淹死,後來又出過車禍,腿都被撞斷了,他大災小災的沒停過,小神仙,你給你跪下,求你先看看他。”隔着人群,老婦人直接給時落跪下。
這孩子看着有十來歲,頭發身體小,頭發發黃,臉色暗沉,他看着奶奶跪下,也悶不吭聲地跪了下來。
唐強讓另一個下屬姜陽将孩子扶起來。
時落探向孩子的腕間内關,須臾,她收回手,“他無礙。”
老婦人用力給時落磕頭,“有小神仙這話,我就放心了。”
時落視線仍舊落在孩子的身上,她問孩子,“你可是食欲不振?夜間可會盜汗?且總做噩夢?夢到的又是何人?”
孩子被時落一連串的問吓住了,他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回頭,看向奶奶。
“對,對,小神仙,你說的都對。”老婦人忙起身,她說,“他一直跟我睡的,這都好幾年了,隻要一睡着,就開始淌汗,睡到半夜又哭,還叫不醒,白天就沒精神,也不好好吃飯,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都沒用,後來我就帶他去給神婆看了,神婆說這是家裏祖輩托夢,祖輩在地底下缺錢花了,我當天就給祖輩燒了紙錢。”
想到孫子這幾年的遭遇,婦人就生氣,“燒了也沒用,我孫子是老楊家的小輩,老楊家祖宗不保佑,還害他。”
時落輕拍了一下這孩子的腦門。
孩子眼中的混沌逐漸散開。
“不是他的祖輩找茬。”時落斷言,“是别家。”
“小神仙,你說啥?”老婦人擠到跟前,她抱着孫子,問道。
時落看向這孩子,問他,“四年前,你可曾碰過别家墳前的供奉?”
孩子還小,不太明白。
有年長的老人聽懂時落的話,他跟孩子說:“大師問你,有沒有拿過西頭林子裏墳堆上的吃的?”
村裏不似城裏有專門的墓園,每個村子都有一小片地方,專門用來安葬村裏去世的人,這個村子西頭有一片山頭,山頭不高,也就一兩米,面積卻不小,上頭除了種的樹,草木也旺盛,除此之外,便是一個個墳堆。
因草木長得好,村裏有牛羊的人家也會将牛羊趕去吃草。
這孩子家裏有三隻羊,老婦人會讓孩子去放羊。
想來這孩子放羊的時候順手拿了别家上墳時供奉的糕點跟果子了。
老婦人聞言,一巴掌拍在孫子的後腦勺,“家裏缺你吃的還是缺你喝的了?你去吃死人的東西?”
孩子沒哭,卻紅了鼻頭。
老婦人還想打,卻被時落制止。
“小神仙,我孫子是不是被鬼纏上了?”
“吃了别人的東西,總是要還的。”時落給了孩子一道安魂符,“讓他日日帶着,過些日子就會好。”
“好,好。”老婦人不會說花裏胡哨感謝話,她膝蓋一彎,又要跪下。
卻被時落阻止,“這孩子少時磨難多,成年後便會好許多。”
祖孫兩千恩萬謝地離開。
村民一看下跪有用,有幾個學着方才老婦人,也給時落跪下,各說各的難處。
這種事有一不能有二,唐強很清楚,有二便有三。
若沒了秩序,反倒是更耽誤事。
唐強再次拍了拍喇叭,喊道:“大家都别擠,也别跪了,排好隊,一個一個來,時大師肯定會都給你們看的。”
救命的希望就在眼前,村民對唐強的話充耳不聞,有幾個年長的被蹭倒在地,還被踩了幾腳,老人的哀叫并未讓狂亂的村民冷靜下來。
錘子跟阿翔趕緊去将老人扶起來。
“時大師,勞煩你站我身後。”唐強有些冒火,等時落站在他身後,屈浩又往時落身邊站,不讓村民抓到時落。
“你們要是還這麽擠着,時大師不會再給你們看。”唐強大聲說,“我這就送大師離開。”
村民紛紛停下腳步,再不敢動彈。
“我知道你們急,可再急也不能一股腦地沖。”
“大家夥兒别耽誤時間,快點排隊,我們要信大師,一個一個來。”村長跟着勸。
有年輕氣盛的咕哝了一聲,“村長你都給大師看過了,你沒事了,當然不急了,萬一後頭長蟲子的人多,大師的藥不夠,我們怎麽辦?”
他們不敢跟唐強對着嗆,可敢跟村長辯。
村長瞪過去,“剛才你怎麽不沖,你要是第一個找大師,我也不會阻攔你。”
許多時候,人總是這般,不願意成爲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一旦得知螃蟹美味,便會蜂擁而至。
村長着急,“你們這樣擠着,大師要是生氣走了,我看你們咋辦?”
這句話吓着他們了。
沒跪的不敢往前沖了,跪的也陸續起身,村民面面相觑,沒人再敢往時落跟前湊。
一直在不遠處的歐陽晨開口,“你們都先到我這裏,我會篩選,有異樣的優先去時大師面前。”
村民都看向時落,時落沒反駁,他們争前恐後地又湧向歐陽晨,這回他們倒是記得要排隊了。
在村民盯視下,時落朝半空招了招手。
五個小鬼現身。
“有鬼!”
村民又一陣驚慌失措。
“這裏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張大東黑眼珠子極亮。
他一直等着報答時落。
“去找村裏這段日子聚集的陰魂。”那人有目的的殺人,自然不會任由陰魂被陰差抓走。
張大東大聲說:“交給我了。”
時落叮囑他,“你們的安危最重要。”
話落,她又看向最小的小鬼,“謝榮留下。”
張大東帶着另外三個小鬼離開。
“真,真有鬼?”站在歐陽晨跟前的村民抱着自己的肩膀,“大師,他們不會害我們吧?”
歐陽晨笑道:“不會,他們是時大師朋友。”
村民還是沒放松。
唐強舉着喇叭解釋,“人有好壞之分,鬼也有好壞之分,時大師既然讓他們現身,那他們就不會對你們不利。”
要是幾個月前,他們見到小鬼,肯定會反應激烈,隻是這兩個月村裏死了那麽多人,村民接受能力顯然強了許多。
既然大師都說沒事,那肯定就沒事了。
隻是村民盡量不朝小鬼看。
既然與時落合作,歐陽晨的速度快很多。
他隻探了一下村民的内關,确定無恙的站左邊,不确定的站右邊,前後不到半小時,已經探完。
右邊的一排再挨個由時落檢查。
時落在這一排當中又發現了四人。
這四人有男有女,一個老人,兩個中年人,及一個年輕人。
吃了丹藥,四人吐出蠱蟲,而後被扶着去一旁休息。
連着動用了大部分靈力,時落臉逐漸蒼白。
屈浩挂了電話,走到時落身邊,他拉着時落的胳膊,将人往旁邊帶,“落落,明小旬說了,你得休息。”
許是兩人心有靈犀,明旬今夜總感覺心緒不甯,他睜着眼睛到淩晨三點,明旬舍不得打擾時落,便給屈浩打了電話。
時落跟着屈浩走。
旁邊有村民先前搬來的凳子,屈浩将時落按坐在凳子上,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時落連喝了兩杯,才覺得舒服些。
屈浩又從口袋裏掏了一把他自己做的巧克力。
“落落,明小旬說你的安全最重要,你要是不顧自己,他會親自過來。”在屈浩眼裏,時落就是他親妹妹,他說的直白:“落落,你太累了,我心疼。”
時落摸出手機,撥通明旬的電話。
電話才響一聲就被接通。
“落落,你感覺如何?”明旬柔聲問。
“有些累。”聽着明旬的聲音,時落放松了些,她握緊手機,不用明旬問,便說:“我沒有耗盡靈力,明早能恢複些,背後那人知道他的計劃被破壞,近幾天應當會出現,我想等着。”
若不解決了那人,他下回還會繼續害人性命。
“落落,你在村裏等我,我後天過去。”方才聽屈浩說完,明旬已經打定主意要過來,“落落,這裏離上京不遠,飛機不過三個小時。”
“好。”時落直接應下,“你能幫我。”
那頭,明旬輕笑,“落落,我想你了。”
想到她白天還提及跟明旬求婚的事,時落臉再次泛紅,她卻沒扭捏,“我也想你。”
“想我可以,不用想的睡不着。”明旬聲音極好聽,他說:“我給落落帶好吃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明旬催着時落去休息。
“好。”
挂了電話,時落看着都精神許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