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張安世。
張安世也顯得有些尴尬。
“你但言無妨,朕也不是小氣的人。”朱棣今日的精神不錯。
張安世笑着道:“陛下,臣的意思是,臣需要不少壯丁。”
朱棣狐疑地看着張安世道:“壯丁?要壯丁做什麽?”
張安世又笑了笑道:“臣那邊需要一些匠人,造一些東西,隻可惜……栖霞的人力,已經遠遠不足了。”
朱棣聽罷,便笑道:“你既開了這個口,朕怎能不許呢?這個好辦,朕命山東布政使司,還有湖南布政使司,抽調三千匠戶給你便是。”
張安世卻是搖頭道:“陛下……臣想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朱棣就更狐疑了,便問:“三千還不夠嗎?”
“臣在想,能否允許匠人可以移至栖霞……”張安世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很沒有底氣。
因爲按大明的律令,天下的百姓,分爲民戶、匠戶、醫戶等等。
其實這承襲的,乃是元朝的制度。
元朝的時候,爲了作戰,将統治區内的所有人,根據職業進行劃分不同戶籍,每每到了需要作戰的時候,需要多少匠人、大夫、百姓,便可從中抽調,随軍作戰。
而到了明朝,太祖朱元璋也認爲這樣的制度似乎頗有可取之處。
當然,這也帶來了許多的問題。
比如醫生的問題就是如此,醫戶世襲,導緻醫生的兒子極有可能對醫術并不精通,可因爲是醫戶,卻依舊成爲大夫給人治病不可。
這軍戶和匠戶其實也差不多,越是到明朝中後期,這個制度就越是崩壞。
而之所以在元朝,這個制度好用,因爲它确實對元朝的軍事制度有很大的幫助,征調人力十分方便,至于民政還有其他的問題……
顯然,對于蒙古貴族們而言,這根本就不是問題,畢竟這些貴族在進入中原之後,在将中原直接變成牧場的問題上,還争議了很久呢。
而與之配套的制度,除了嚴格的職業戶籍體系之外,伴随而來的,還有不同職業戶籍,往往都挂靠在了各地的官府上頭。
比如山東的匠戶,往往是山東布政使司調動,哪裏需要修河堤了,需要多少匠人,便可征來。
這和軍戶的體系相差不大,同時也帶來了巨大的問題,那便是……各戶的人丁,不得輕易流動。
而一旦流動,就意味着伱成爲了流民,而官府對于流民,是有權力抓捕的。
當然,在民初的時候,百廢待興,天下剛剛初定,大量的征調各種戶籍的人口,興建水利措施,修橋鋪路,同時開墾荒地。
這種職業戶籍制度,确實起到了不少正面的作用,朝廷等于是沒有花費太大的代價,就将一個水利的雛形興建了起來,同時還屢屢對當時的北元動兵,且成本極爲低廉。
若是沒有這個制度,明朝能否從戰亂中恢複過來,尚且還是兩說。
尤其是貫穿了整個元末明初的流民問題,若是不進行限制,隻怕滿天下的山林裏都是盜匪了。
問題就在于,到了現在,這種制度的弊端便開始顯現了。
比如栖霞缺乏人力,可其他許多地方,想要做匠人的卻不是匠戶。想來栖霞的人,可其戶籍卻在其他地方。如此一來,反而使百姓們除了安守本分之外,沒有其他的出路。
朱棣聽罷,皺眉道:“你不妨說明白一些。”
張安世道:“臣隻說說,陛下若是覺得不好,可以當玩笑聽一聽。”
朱棣颔首:“說罷。”
張安世這才放心地道:“陛下,栖霞對人口的缺口極大,當初制定世襲制,本是爲了讓百姓們安定下來,可現在……卻不同了。鄧健那邊,現在正在培育新的苗種,将來的糧食問題,一定可以大大地緩解,而且許多新糧,并不需要細耕細作,那麽多餘的人力,若是還留在土地上,對我大明又有什麽好處呢?”
“所以臣希望……不如試一試,在這上頭,開一個口子,試一試是否有效。若是有效,那些願意耕種的民戶,可以照顧更多的土地,一戶人家,也可得更多的糧,而那些無心務農的百姓,若是想要務工,讓他們進行嘗試,又有何不可?”
“若如此,天下豈不是要亂套了?”朱棣顯出了幾分憂心。
張安世幹笑道:“那麽不如……先試一試?”
朱棣一愣:“試一試?如何個試法?”
張安世道:“開一個口子,譬如栖霞這邊,不如直接和太平府這邊直接對接。太平府的人丁,可與栖霞流動,官府不得阻攔,除此之外,太平府暫時解除民戶、醫戶、軍戶、匠戶之分,如何?”
“太平府嗎?”
太平府其實就是後世的馬鞍山和蕪湖一帶,與南京相鄰,隻是如今,隸屬于南直隸。
張安世的用意很明顯,這地方近,幹脆來個自由流動,看看成效如何,若是成效好,那麽再看是否放開。
朱棣若有所思,他所忌憚的是,這畢竟是祖宗之法。
前幾日,他才吹噓自己如何奉行祖法呢,總不能這麽快就打自己的臉吧。
不過栖霞的用工若是短缺,确實也是一個麻煩,這可能意味着,他的銀子就掙少了。
這是朕的錢啊!
一時間,朱棣也拿不定主意,于是道:“朕交文淵閣議一議吧。”
張安世也隻好道:“噢……”
張安世不禁有些失望,他覺得若是讓大臣們去議,十之八九,是肯定無法通過的。
不是他悲觀,而是這種制度,其實明眼人都看出不合理。可明朝兩百多年,卻幾乎沒有一個重臣提出反對意見來。
這說明什麽?
說明大家都覺得這很合理。
張安世便幹笑道:“确實該讓大臣們議一議,不過……”
“不過什麽?”朱棣沉吟着看了張安世一眼。
張安世苦笑道:“百官曆來對栖霞頗有微詞,說是栖霞那邊,隻曉得做買賣,尤其是商行,榨取了許多民脂民膏……他們是巴不得商行招募不到人力。”
朱棣斜着看張安世一眼:“你這小子,倒是很會挑撥是非。”
張安世連忙笑着道:“陛下,臣可以發誓……”
朱棣擺擺手:“确實隻是區區太平府的事……除非……”
朱棣沉吟了片刻,才又道:“除非朕敕你爲太平府知府。如此一來,你爲知府,又鎮栖霞,這豈不是很合理?”
張安世:“……“
這栖霞屬于南京的一個區域,而太平府,雖然和南京所在的應天府都屬于南直隸,可畢竟從行政劃分上,還是有所區别的。
可話又說回來,蕪湖和馬鞍山,在後世雖屬于安徽,可四舍五入,它們的省會大抵也是南京,這似乎也很合理。
張安世帶着幾分猶豫道:“隻是……臣能幹知府嗎?”
朱棣道:“你不也是讀書人嗎?”
張安世有點心虛:“臣……确實讀過一些書,昨天夜裏,臣還讀春秋呢。”
這話,說得很是底氣不足。
朱棣道:“區區一個太平府,朕若是用這個召大臣們來議論,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麽争議。就算有大臣反對,可朕畢竟違反的不是祖宗之法,反對也是無用。此事,就這樣定了,你候着消息就是。”
朱棣随即奇怪地看着張安世,道:“怎麽,商行又有什麽大買賣了嗎?卿家對人力的需求這樣大?”
張安世道:“這百姓們将來若是能吃一口飽飯,百業就會興旺,百業興旺之後,人力的價格必然也水漲船高。可是臣聽說了許多濫用民力的現象,比如現在許多大臣,已經開始坐一種軟轎了,這轎子,需要兩個人,亦或者四人來擡。”
“陛下,平日的時候,大臣們提及到人力,便口口聲聲地說要愛護百姓,慎用民力,可等他們要坐轎子的時候,幾個人擡着他們,他們卻覺得這是理所應當。”
“當然,臣隻是打一個比方而已,沒有诟病百官的意思,說到講道理,臣哪裏及的上他們啊。”
“可既然涉及到人力的問題,臣便在想,既然人力可貴,那麽爲何不盡力減少人力的浪費呢?商行這邊……打算爲此建立一些作坊,除此之外,這都是這些年商行投入了資金,又培養了一批能工巧匠,集思廣益,最終得出的一些成果。臣打算……展示出來,也好給天下人做一個表率。”
“展示?”朱棣凝視着張安世。
他其實想脫口而出,這能掙錢嗎?
不過畢竟沒有問出。
張安世顯然看出了朱棣的心思,便道:“展示之後,若是得到了歡迎,便可想盡辦法生産,而後售賣出去。”
朱棣卻是語出驚人道:“你已是國公了,不要口裏總談錢。”
“啊……這……”張安世愣了愣,像是一下子反應過來似的,又連忙道:“是,是,是,是臣太粗俗了,談錢不雅,臣的意思是……主要還是開啓民智,這是爲了我大明江山。”
“若是爲了大明江山……”朱棣颔首,随即就道:“此事倒也無可厚非,朕最欣賞你的,就是事君以忠,待民如待親的心思。”
張安世笑了笑道:“是,是,是,陛下的一番話,教臣慚愧。臣隻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忠心,勉強也可以和嶽武穆相比而已。最近臣在讀三國,每每讀到諸葛孔明,便不禁淚流滿襟……爲之扼腕,不過臣比諸葛孔明強,他遇到的是先主,創業未半身先死。而臣所遇的君主,卻比那漢昭烈帝高明十倍百倍……”
朱棣頓時揮手,嫌棄地道:“得了,得了,再說下去,朕要和堯舜比了。”
張安世擺出一副很真摯的樣子道:“在臣心中,堯舜也無法與陛下相比……”
朱棣不由失笑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至少不能說出去,咳……朕怎麽見你今日……有些怪異,你到底還想要什麽?”
張安世樂了,便道:“其實臣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臣不是做展示嗎?這展示的東西,有諸多寶貝,這些寶貝,無一不對我大明,有莫大的好處。當然,對商行也有極大的好處,隻是……臣畢竟沒有多大的影響力,這展示隻怕到時,沒幾個人願意去看,臣就在想,若是陛下能……”
朱棣道:“隻是這個?這個容易,朕反正喜歡閑逛的。”
卻聽張安世道:“臣的意思是,若是皇後娘娘……”
朱棣卻是瞪了張安世一眼,才道:“你也知道,她身子不好。”
雖然上一次治好了病,可畢竟這個年紀了,而且徐皇後身子一直羸弱,如無必要,更多的是需要靜養。
張安世則道:“娘娘可能就是平日裏待在宮中才如此,讓她出去瞧一瞧熱鬧,說不定這身子就能好上不少了。”
朱棣道:“朕倒沒想到,你竟對這什麽展示如此上心。”
張安世很認真地道:“陛下,在臣看來,這才是天大的事。”
見張安世如此重視,朱棣道:“何時開始?”
“初九”
“那也沒有幾日了。”朱棣沉吟着:“到時再看看吧,若是有閑,自然會去的。”
張安世松了口氣,若是陛下能去,那就最好不過了,這等于是一個金字招牌。
這就好像後世的商品,需要一個小鮮肉做代言人一樣。
而在大明,朱棣就是最大的小鮮肉。
雖然這小鮮肉……老了一點,胖了一點,黑了一點,說話也沒有娘音,而是動不動入他娘的。
張安世心滿意足地告辭而去。
從紫禁城出來,張安世便廣發請柬,恨不得這全天下的王孫貴族們都去湊湊熱鬧。
轉而,他又跑去了東宮。
見了太子妃張氏,張安世便道:“阿姐,過兩日,栖霞有一個萬國博覽會,你一定要去看看。”
張氏道:“我一婦人,怎好四處走動?”
張安世很直接地道:“皇後娘娘也去。”
張氏眉一挑,覺得有些非比尋常:“你不會是又打了什麽主意吧?你現在了不得了,已敢到母後的頭上動土了?”
說着這話的時候,張氏是瞪着張安世的。
張安世可是有點怕這個姐姐的,立即就道:“不敢的,不敢的,隻是陛下格外看重此事……”
張氏這才臉色好了一下,沉吟着道:“你直說了罷,是不是你想讓我去?”
張安世最終歎了口氣,道:“果然什麽瞞不了我阿姐,确實我希望阿姐去。”
張氏道:“那你就早說,隻是……到時隻怕都有不便,再看吧,遲一些我問問你姐夫,看看他怎麽安排,若能安排妥當,自然不教你心思落空的。”
張安世大喜,樂呵呵地道:“多謝姐姐,姐姐,你真的對我太好了,别人都說我有福氣……”
既然來東宮的任務完成,張安世也沒時間多待,跟自家姐姐閑聊了一會,便又趕回了栖霞。
栖霞這邊,忙活了一通,很快,這栖霞原先的拍賣場,已挂出了一個燙金的招牌。
在張安世看來,這一次展覽會,至關重要,因而,連續幾日,展覽會的消息都在邸報中刊載出來。
隻是尋常商戶和百姓開放的日子,乃是初十,而與朱棣的約定,卻是初九。
初九是給王孫貴族們展示的日子。
之所以如此,目的卻是爲了得到朝中的支持。
很多時候,想要幹成一件事,就得盡量去消除阻力,因此,對于這一次的展覽,張安世進行了十分精巧的布置。
其中除了精鋼鍛造的各種器械之外,還專門設立了一個未來的生活館。
忙碌了許多天,終于,總算是做到了萬無一失,張安世這才勉強的松了口氣。
到了初八這日。
文員閣裏。
胡廣、楊榮,還有入值内閣的翰林侍講金幼孜三人,接到了一份陛下奇怪的旨意。
三人面面相觑。
解缙去了爪哇之後,金幼孜便入值翰林,不過……卻并非是大學士,當然,在百官們的眼裏,這金幼孜距離未來的大學士也不遠了。
“封張安世爲太平府知府,陛下這是何意?”這幾人裏,金幼孜的資曆最淺,所以他雖知道大家都有疑問,可此時他來詢問最爲合适。
胡廣卻下意識地看向楊榮。
楊榮沉吟着,道:“這事,确實很蹊跷,有些教人看不懂。可陛下下這旨意,倒是教我等爲難了。”
“是啊。”胡廣吹胡子道:“這可不合規矩!楊公,我們這就去見駕,勸陛下收回成命吧。”
楊榮搖頭道:“陛下不會收回成命的。”
胡廣一愣,不解道:“爲何?”
楊榮分析道:“如此不合乎常理的任命,顯然是陛下别有所圖。而且讓張安世來,這張安世乃是心腹肱股之臣,必然是爲了完成某一件事,而下的特旨,此時你我去見駕,卻有何用?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依我看,不如先觀察看看。”
胡廣卻是皺眉道:“隻怕外頭的人,都要指着你我的鼻子罵,做大臣沒有風骨,處處逢迎……”
楊榮倒是微笑着道:“也有人不逢迎,自己有自己心思的,那個人……叫解缙……”
胡廣:“……”
這讓他還能說什麽?
金幼孜始終沒有吭聲,這時才道:“既如此,我去草诏。”
金幼孜這個人,爲人最是靜默,平時不顯山露水,不過遇到事卻頗有擔當。
他來草诏的意思是,若是外頭有人罵,他這個草诏的人,可能承受的壓力最大。
于是,金幼孜去了。
楊榮瞥了金幼孜一眼,突然道:“幼孜行事沉穩,将來必在你我之上。”
胡廣卻道:“你一點也不爲張安世做太平知府而擔心嗎?”
楊榮道:“天下要擔心的事太多了,老夫擔心不上來。”
胡廣:“……”
“據聞明日有一個什麽博覽會,就是這張安世辦的,有閑,你去不去看看?”
“明日?如何得閑。”
“陛下隻怕也要去。”
“哎……”胡廣搖搖頭道:“我總覺得……這樣不好。”
到了次日……
朱棣攜了徐皇後一起啓程往栖霞。
同時百官随行,其餘王孫親貴,亦伴駕而去。
朱棣騎馬,而徐皇後則是坐着乘辇。
騎馬走出了大明門,百官紛紛跟上。
朱棣回頭時,卻見後頭的隊伍,果然有不少大臣,竟是坐着軟轎随行。
朱棣頓時火氣上來,氣呼呼地道:“太祖高皇帝在時,哪怕年過古稀,隻要無災無病時,尚且騎馬而行,朕更是成日都在馬背,百官何以如此自在?教他們都給朕從轎中下來,步行随駕。”
宦官們慌作一團,紛紛去傳诏。
這一下子,不少人叫苦不疊,偏偏卻又不敢吱聲,皇命不可違,隻好乖乖地步行。
從紫禁城至栖霞,确實有一些距離,等抵達的時候,絕大多數人已累得虛脫,不少大臣平日裏都是養尊處優,哪裏吃得了這樣的苦?
即便是徐皇後出了乘辇,也是一副疲倦之色。
顯然,道路并不好走,一路晃晃悠悠,且乘辇的速度慢,一兩個時辰下來,徐皇後有些吃不消。
朱棣将她接下來,溫和地含笑道:“早知如此,就不來了,都是張安世出的鬼主意。”
這時,張安世已帶着京城三兇來接駕了,他喜滋滋地上前行禮。
朱棣便道:“今日遂了你的心願,走吧,若是沒有什麽好瞧的,朕可不饒你。”
“是……”張安世道:“展示的東西太多,陛下,咱們一步步來,臣來做向導。”
這博覽會,是在一處新的建築這兒舉辦,這建築占地很大,靠近圖書館,很是恢弘。
張安世打頭,回頭卻見後頭的大臣,一個個東倒西歪的樣子,心裏竊喜,卻又擺出一副好像無辜的模樣。
他随即道:“陛下,那兒有一處未來生活館,陛下一定要好好瞧一瞧。”
朱棣道:“未來生活館是什麽?”
張安世笑吟吟地道:“就是以後,咱們大明……會是什麽樣子,以後會流行什麽……”
朱棣還是一知半解。
徐皇後此時倒來了興趣,似乎逛街,乃是女人的天性一般。
張安世當下,先領人至未來生活館,而進入入口,當先,一個小隔間裏,卻展示着一樣東西……
這東西……好像是一件衣服,頗爲輕薄,嗯……還有帽兜……隻是……看上去,表面又不似布料。
徐皇後道:“此衣可不好看。”
張安世道:“是啊,黑乎乎的,當然不好看,不過它不是用來看的。”
朱棣一愣,好奇地道:“不是用來看的?”
張安世道:“陛下請看。”
說着,張安世手指着身後的丘松,道:“四弟,你來,你來,給陛下展示一下。”
丘松鼓着眼睛,一副很不情願,桀骜不馴的樣子。
朱勇和張便忙取了那衣,給丘松套上,一面安慰道:“大哥的話要聽,一會兒就好了,你别生氣嘛。”
這衣服将丘松套了半個身體,而後,便連丘松的腦袋也被帽兜蓋住了。
丘松便一副任人擺布的樣子,站着不動,不過張安世也确實是算是人盡其用,作爲模特,丘松的表情僵硬,倒是恰如其分。
張安世這時打了個響指:“來人……給我倒水……”
朱棣等人這時才發現,原來在這隔間的上頭,卻站着幾個夥計,幾個夥計各自端了個大銅盆,聽了張安世的号令,竟當真将一盆盆的水直接淋了下來。
這一盆盆水,直接對着丘松的腦袋淋漓而下,丘松依舊站着,木然不動。
朱棣皺眉,下意識地要護住徐皇後,一些水滴,也難以幸免地濺着了徐皇後的身上。
朱棣頗怒,覺得張安世這個家夥,行事實在沒有章法。
隻是……奇怪的是……
這一下子,竟是引發了後頭其他臣子們的驚呼。
朱棣也一愣。
這丘松依舊還穿着這衣,水落在他的身是,便迅速地滑落。
雖是身子濕漉漉的,卻好像沒有什麽反應。
張安世便讓朱勇幫忙将丘松身上的這件衣服脫下,衆人再看,卻見丘松的身上,幾乎沒有沾染任何的水漬。
“陛下,這是雨衣……”張安世道:“你看,這雨衣如此輕薄,卻比蓑衣的防水效果,更強十倍,穿了此衣出去,包裹全身,也就不擔心雨水了。”
朱棣驚訝地看着輕薄的雨衣,可能他的感觸不深。
可是身後的許多大臣,卻都來了勁頭。
要知道,這裏的不少大臣,都要出入宮禁,而宮中是不許撐傘的,便連戴鬥笠都顯得忌諱。
因而,不少人出入,都隻好淋着雨,在這個時代,淋雨就意味着傷寒,而傷寒就意味着有死亡的幾率。
即便有蓑衣,那蓑衣也是笨重無比,而眼下這雨衣,既輕薄,防水又強,實在讓人大開眼界。
張安世道:“這雨衣,其實還是多虧了鄧公公。”
“又是鄧健?”
朱棣背着手,轉着圈,像打量牲口一樣打量着丘松,這才确信這丘松确實沒有沾染多少水痕。
他和百官所想象的卻是不同,對他而言,若是有了這個,那麽……豈不是大軍就可冒雨行軍?還有原先那些害怕潮濕的物資,是否可用這東西防水?
(本章完)